听到刘裕的名字,杨安玄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目光如箭射向说话之人。
天光已大亮,杨安玄看得清楚,刘裕头戴武弁冠,面如黑铁,虎目短须,身披皮甲,英武不凡。心中暗赞了声,不愧为“气吞万里如虎”的人物,真英雄也。
刘衷以为杨安玄不知道刘裕的名姓,轻声介绍道:“这位刘司马是个人物,作战骁勇,为人豪爽,军中颇有人缘,愚曾随父亲见过他一面。”
杨安玄心中生出豪情,与此等人物相争,方显英雄本色,纵声应道:“都水监缉贼使杨安玄,见过刘司马。”
说着,站在船上遥遥揖礼。
刘裕跳下马来,拱手还礼道:“莫非是弘农杨家,发明杨家犁的杨安玄?请近前来见礼。”
杨安玄下令走舸靠岸,率先跳下船与刘裕相见。
刘裕身材魁梧,披甲之后更是威风凛凛,杨安玄站在身边矮了半头,身形也显得单薄。
刘裕见杨安玄年未弱冠,剑眉星目一团英气,心生好感,笑道:“听闻杨兄弟在京城做东宫侍读,什么时候来到京口做了缉贼使。”
刘衷跳下船也近前见礼,道:“小侄刘衷见过刘司马。”
刘裕双手扶住刘衷,笑道:“衷侄不是在太学读书吗,莫非也来了缉贼所?令尊可好?”
寒喧几句,刘裕问起火起缘由,得知昨夜杨安玄等人纵火烧死江贼逐水雁三十七人,连贼首伍亮也被生擒,连声赞道:“逐水雁为祸已有十余年,军中数次搜捕都被他逃脱,不料折在杨兄弟手中。英雄出少年,可敬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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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晖染红天际,走舸返转京口。
船上诸人兴高采烈,刘衷与众人一起憧憬着朝庭的赏赐。
杨安玄以调息的名义独自站在船尾,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脑中却满是刘裕,这是宿命之敌见面吗?
知道自己来到东晋,杨安玄不止一次地想像过与刘裕见面的场景,杀声震天的沙场、刀光剑影的朝堂、灯红酒绿的妓楼都曾想过,没想到会在大火焚过的沙洲上意外相逢。
相识不过半刻钟,杨安玄便发现刘裕豪爽大气,从容自信,感染力极强,从随行的轻骑望向他的眼光中可以看出尊崇之色,想来在军中声望极高。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位出身寒门的北府将领凭借着手中刀,硬生生地打下宋王朝。时势造英雄,能在众多英雄中脱颖而出的方是英雄中的英雄。
抬头望向朝阳,听着江水涛声,杨安玄自信地轻语道:“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沙洲十余里处的小村,刘裕等人在村头小店喝着粟米粥等着蒸饼出笼。
陈昭见刘裕放下陶碗,望着店外有些出神,笑道:“刘兄,还在想那个杨安玄啊。”
刘裕沉吟道:“你有没有感觉此子给人超出年岁的稳重感,没有世家子弟那样浮躁傲慢。”
热气腾腾的蒸饼出笼,有军士夹了四个呈过来。刘裕站起身看了一眼,三层蒸笼每层不过二十来个,一人只能分到一个多点。
“掌柜的,继续蒸,有什么菜食且端上来,愚少不了你的钱。”刘裕吩咐道。
店掌柜有些胆怯地道:“店里的磨面都用完了,实在是做不出来。”
刘裕从腰间解下玉佩,笑着递给店掌柜道:“莫怕,出来匆忙没带钱,这块玉佩先押在这里,两天之内愚会派人拿钱赎取。”
店掌柜不敢伸手,刘裕将玉佩塞进他手中,笑道:“你到村里收集些禽蛋,煮了散给大家,务必让大伙都吃饱。”
兵士们欢呼一声,有蒸饼、禽蛋、咸菜对他们来说已是难得的美餐。
刘裕重回树墩坐好,小村不可能像酒店那样,平板拼接一下便是案几,十几个树墩便是坐席,多数兵丁席地而坐,咬着蒸饼吃得香甜。
陈昭咬了一口蒸饼,感叹道:“八月愚到堂邑,在一家面馆吃到了什么肉包子和馒头,那真叫一个松软美味,愚一口气吃了五个大肉包。”
旁边有个什长笑道:“愚在建康也吃过阳春面,确实好吃,可惜愚去晚了没买到肉包。那面馆着实奇怪,一天只卖一百个包子,卖完就不做了。”
“仆也听人说过,还有什么辣油面……”
刘裕大口地咬着蒸饼,笑吟吟地听着麾下议论,脑中却在琢磨着缉贼使杨安玄,得知贼人隐在沙洲,当机立断夜袭,敌暗我明利用地势,纵火焚洲毫不犹豫,此子颇有谋略,行事果断,弘农杨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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