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京里大好少年,不是白夸的。
董仲现嘻笑:“你们对得太慢,余下的我全写了,彩物大家分了见者有份。有要逛的只管留下,余下的,去和小袁骑马射箭去。姑祖母说许多年不见到那样的玩乐,小袁就把马弄出来,正在设箭靶子,去还是不去?”
“走!”阮梁明劲头来了,就差欢呼。
钟氏兄弟看看自己的手,他们的手雪白细嫩,一看就不是苦练过的人,但不妨碍他们也去玩玩。
他们说去,余伯南也只能带着人说去。再加上满墙对子全对上,留下来只有无趣和自愧的。一群人一拥而走,找个机会,阮梁明和董仲现咬耳朵:“你出风头我不怪你,就怪你要出风头不自己对,有几个是小袁对上来的,旧年里三月三踏青,和殿下们在一起,大家对对子玩耍,当时对上的每一个,出自于谁,我全记得。”
“你记性好又怎样?我这是为自己出风头,再把小袁的风头代出。”董仲现闻言要笑,故意摆出得意洋洋。
阮梁明在他手上打一下:“你代小袁出风头,怎么不写他名字只写自己名字上去?”董仲现恍然大悟状,敲下自己头:“这我倒忘了。”
阮梁明才失笑,董仲现凑过来道:“就算没写他名字,也算我想得到他,有他一份在内。你想想,我们五个人同来,这风头怎么独让你一个人出,你披着小侯爷衣袍安坐不动就光彩赛日头,等会子骑马你可不许盖过我。”
“我不盖你,你有能耐盖小袁去吧。”阮梁明这样回,两个人一起嘻嘻。
他们的私语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而余伯南更是心神不定,觉得他们才学高,不是绣花枕头一包子草,浑身上下的捆绑绳索又多上来一道,让他更有束手束脚之感,举步都难。
为难之中,余伯南不由得左右地看,忽然眼神就定住。
小小的坡地后面,走的丫头像是红花。余伯南心猛地一跳,红花走在这里,那宝珠……见红花绕过坡地,身后又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撑伞的卫氏,伞下自然是宝珠。
宝珠!
天地仿佛在此时凝住。风不呜咽,雪不飞舞。漫天的梅香寒香奇香都停住,只有宝珠最放光。
余伯南手脚冰凉,定在原地。他们一行人原走得散开,余伯南因为内心受困而步子迟迟,因觉得不如京中贵客而不愿不敢不想离他们太近,本身就落在后面。
这下子,原地定住的他没让人注意的落下来。
坡地边两条路,一边是男人们在走,另一边是宝珠现走的。宝珠正匆匆走着,还噘着老高的一个嘴儿。
卫氏又好气又好笑:“姑娘对策不错,厨房上磨蹭半天一个菜也没有,老太太没有怪,请你去看戏倒不好?”
“我还想再磨蹭会儿,祖母就让我过去,这没有见面礼儿的人,多一眼也不想再看。”宝珠气呼呼,她自从没收到见面礼儿反让刁难起,就看表兄们像道吃惯了的菜,视觉味觉上一起审美疲劳。
每多看一眼,都恨不能把表兄看成五个大红包。
宝珠已经在心里盘算,今天二十八,后天就三十,年初一的,难道拜年还不能要红包?年初一那天是可以正当讨要的。
过年嘛。
她正挑高眉尖想红包,蜜合色的红包、竹子青色的红包、象牙白的红包、石青色……。把石青色放在最后,他那件衣服太难补,不给两个就整年别给他好脸色看,然后就想到的,自然是佛头青色的红包。
随即,一个蓝色红包走入眼帘。
红包还有蓝色的?
宝珠抬眸,就忍俊不禁。这不是红包,是蓝衣服的一个人,余伯南是也。
卫氏想要挡,宝珠却道:“不用。”把雪帽更压得紧,大大方方走出伞外,问候道:“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一个炸雷打在余伯南头上。
宝珠的嗓音是相当动听的,可对于做错事内心有愧认为宝珠不想再理自己的余伯南来说,不亚于雪地惊雷。
宝珠还和我说话?
余伯南的心如滚雷一遍遍炸过,内心震撼喜悦让他手足无措,居然迸不出一个字来,自然也就不能回话。
宝珠掩口轻笑:“你怎么了?雪冻住成呆子了?”余伯南醒来,面对宝珠笑靥,虽在雪中,又如在暖水中。他像大病初愈的人初生喜悦,又似久久干涸的水潭骤然来了一汪洪流,从头到脚就都满满的是欢乐,甚至有溢出来之感。
他就笑了,然后笑容感染到自己,那面对钟氏兄弟等人的不自如感,一丝一丝在消失下去。
“我好,”他似孩子般摸着头,像女儿家般羞答答,低下头又不敢看宝珠:“你好吗?”他更想问你恨不恨我,却问不出口。
宝珠笑盈盈,她宁可见余伯南,也不想去见五个大红包。她笑着又问:“明珠好吗?”余伯南面色一暗,心头一缩,以为宝珠必要责备自己,但小心翼翼见她毫无它意,余伯南就揣着十二分的拿捏劲儿,觑住宝珠面色一字一字的回话:“我,不,不,会,对,她,不,好,”
这个费事劲儿,旁边的卫氏都暗笑,余才子平时的爽利潇洒,见到四姑娘就半点儿没有。
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话回过一句后,余伯南又讨好地问宝珠:“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