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睿恩用勺子挖下一块放着草莓的蛋糕送进嘴里,草莓清甜,奶油不腻,蛋糕很软,蒋睿恩夸赞道:“真的很好吃。”
“嗯。”林君灏表示认可,“学校烘焙坊的蛋糕确实挺好吃的,下次你可以试试蓝莓的,里面有蓝莓酱夹心,也很好吃。”
“真的吗?下次我试试。”蒋睿恩声音透着愉快,不过下一秒就低落了下来,“其实今天我想吃汉堡来着,刚才在电梯遇到一个人提着汉堡,好香啊,感觉现在那个香味还闻得到。”
“比蛋糕还香吗?”林君灏笑着问。
“也许吧,蛋糕也挺香的。”蒋睿恩说,“但我好久没吃汉堡了。”
“为什么不尝尝呢?”
蒋睿恩几乎下意思地就要说“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吃”,如果是在现实里对着其他人,她一定就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了,可在电话里,她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十四号,她不想这样骗他。
“你知道颞关节紊乱吗?”蒋睿恩答非所问,没等电话那头回答又自己继续说了,“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嘴巴张太开的话容易下颚骨脱臼的病,因为这种病,我吃什么都必须要小口小口地吃,打哈欠都要小心翼翼,所以,大口吃汉堡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最好不要这样做。”
“可以适当保养。”林君灏察觉到她的低落,试图安慰她。
“还好吧,习惯了就能接受了。”蒋睿恩说。
她的声音很轻,思绪渐渐飘远,习惯和接受这两个词让她想到了很多事。
“小时候我在奶奶身边长大,可上小学时我爸妈非要把我接到他们身边,不让我奶奶跟着,一开始我不能接受,后面习惯了,我就接受了。”
“可是后来,小学毕业,我跟我最好的朋友约好了一起上同一个初中,我爸妈又把我送回了奶奶家,让我在一个新的城市上初中,身边一个我认识的人都没有,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妹妹要上小学了,他们没办法供两个孩子在大城市里上学,就只能把我送走了。”
“选高中的时候,我看中了我们市里一所美术大学的附属高中,我很喜欢画画,起因是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运气好获得过国家奖,后来也获了很多奖,老师叮嘱了我爸妈好好培养我,上小学期间他们就真的有送我去少年宫,大概是因为别的家长夸他们培养出来了一个小画家时让他们感到很有面子吧。可上了初中他们就不太愿意了,可能因为两个孩子负担确实重了吧。”蒋睿恩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她所说,已经习惯了,已经接受了。
“我还是坚持去参加了那所高中的招生考试,并且通过了,但是我通过考试之后才知道,那所美术高中是要上四年的,而且学费一年要4万,我家不可能拿的出来,我就跟我爸妈说我没考上,最后去了一所普通的高中。”
林君灏在听完这段话后才发现自己一直皱着眉,他能感受到蒋睿恩平静声音下藏着的委屈和不甘,他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只能声音艰涩道:“但你还是很优秀,来了北都大学,而且还拿到了奖学金。”
“嗯……或许真的优秀吧……”蒋睿恩叹了口气,“其实选大学的时候,我更想去美术专业大学的,我参加了中央美术学院的单考,一百分满分我是90分呢,我报名的那个专业还可以去法国交换学习,我很想去的。”
邵满也是美术生,因为单考失利还复读了一年,林君灏常听他念叨,知道美术单考90的含金量是多少,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可填志愿的时候我还是跟我爸妈说我没考上,因为学费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贵了,而且我高三那年爸妈又生了一个弟弟,家里多了一个小孩,更不可能花钱供我念书了,所以我就到这来了。”蒋睿恩放松了声音,“其实这也不错的,至少有奖学金,压力少了很多,习惯了,就接受了。”
习惯了,就接受了。
蒋睿恩觉得自己好像一生都在重复这两件事,不停地习惯,不停地接受。
她选择来北都而不是去自己喜欢的大学,她接受。
她看着身边的同学开始准备留学和考研,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录取了也没有用,她接受。
她知道自己的颞关节磨损,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她也接受。
因为不接受也没用,只会给自己徒增痛苦。
在别人问起来时,她就会说,“没关系呀,我不想去。”
我不想去那所大学,我不想去留学,我不想去带牙套。
我不想追求我的梦想。
其实她想的,她想的要死。
只是她不说啊,她告诉所有人她不想,她告诉自己她不想。
林君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以此来舒缓胸腔的压力。
蒋睿恩的声音太平静了,可即使是那样平静的表达,林君灏还是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悲伤,哪怕他没有过那样的经历,甚至不认识她没见过她,也依旧能感受到那样沉重的悲伤。
林君灏心疼地问:“你……难过吗?”
蒋睿恩回答得很快:“并没有,我大概是……觉得可悲吧。”
可悲的是父母并不是不愿意培养她,而是真的拿不出钱来,可悲的是面临选择时,她总是被父母放弃掉的那一个,可悲的是父母确实是无能为力,她也无能为力。hr
()
span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