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甜腻的咖啡下肚,低血糖瞬间得到缓解,郭瑜这才站起来,“我先跟你简单说一下尸体的状态。”
“死去的警员叫齐新宇,28岁,属缉毒中队,发生爆炸时他距离爆炸中心很近,身体由于爆炸中心的真空状态保存相对良好,但双耳对称切除,形成了‘梵高效应’,炸弹碎片回局里我再取出来,其它你自己看吧。”
郭瑜简单利索地说完,又喝了两口咖啡,“我先出去把早饭解决。”
第24章
周遭环境压抑但是比想象中来得有秩序,群情激奋的同时保持着几分对死者的尊重,章台区刑侦一中队的中队长以前带过粟桐,他叫袁琛,是个精干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气势很足。
他见粟桐来了,这才松一口气,刚刚那种主心骨般的精神气倏然消散,袁琛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走出分局,在外面点了根烟。
由于章台区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谋杀跟吸毒贩毒纠缠不清,因此缉毒跟刑侦的关系特别好,偶尔中队长请吃饭,都是两队人一起扯呼着包桌子,齐新宇并非袁琛下属,交情却很深厚。
粟桐带上手套,从地上捡起齐新宇掉落的证件,证件表面有些焦黑,里面还算完好,一张年轻稚嫩的脸故作板正,将人民警察的威严感略微端出几分来,嘴角拉着,像是忍不住要笑。
齐新宇进入章台区分局时,粟桐已经调走,两人并没有见过面,可这个年轻人是千千万万个缉毒警察的缩影,总让人心中不忍。
袁琛很快抽完了一根烟,他从警员的手中抽出记录本,走到粟桐面前道,“你说,我来记。”
粟桐知道袁琛心里有股发泄不出去的愤怒,要是不找点事来做,他会被这股愤怒吞噬,因此粟桐没有阻止,她直接道,“现场发现硅藻土的痕迹,初步推测□□主材料为硝酸甘油,”
她示意拍照的警员先将现场记录,随后捡起散落的□□,“瞬发类电□□,与手机相连,也就是说对方通过打电话或发短信的方式引爆ied……□□方法简单却专业,怎么会用电话来引爆?”
粟桐蹙眉,她话音刚落,袁琛便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对局里所有往来电话和信息进行排查。”
袁琛毕竟算是粟桐半个老师,眼下仍然保持着些许的冷静和极度的专业,粟桐叫住他,“先查查分局内部有没有可疑电话拨出。”
“你怀疑引爆炸弹的人在局里?”袁琛刚要说“不可能”便被粟桐轻声打断,“分局每天都会抓些喝酒闹事、街头斗殴的,另外还有证人和报案人之类,他完全可以混入其中隐藏身份,我并不是说局里有内鬼。”
袁琛怔愣片刻,他伸手,掐了掐眉心,要不是粟桐紧接而上的解释,他的确会忽略这一层……当然,以袁琛的经验,外界排查无果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会想到分局内部,只是这个圈子兜下来,难免浪费时间。
这也是粟桐认为奇怪的地方,用手机引爆炸弹非常容易进行排查,信号来源、手机电话卡都是破绽,就算电话卡甚至手机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扔,只要查到信号发射地,目击证人甚至监控摄像头也都防不胜防,炸弹做得专业,怎么会忽视这一点?
粟桐又继续道,“让痕检将所有的碎片都捡回去,像这样极具有个人特色的□□者一定会留下标记,另外盒子上的快递单号跟齐新宇的个人关系网也要查,你们中队先着手,我回去就打报告要求分局中队协助调查。”
像这样的案子若是市局完全接手,碍于纪律,袁琛他们不能干预,可浮躁的氛围中去处理其它事务,又会导致更多的漏洞或意外。
人心是肉长成,能居中调停,让分局中队也参与调查最好,袁琛跟齐新宇有交情,但这种交情还没达到需要回避的水平,再说市局也缺人手,粟桐掂量了一下,觉得这报告打完不亏。
袁琛看着粟桐配合痕检,很快将整个现场搜查了一遍,身影精干利索,难免想起当年她刚来警局报道,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两颊有肉双眼敞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上不少,性格谈不上内向只是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得靠同事主动搭茬。
那会儿袁琛也只是个普通探员,粟桐学长,负责带着她,对于粟桐,他曾经不忿过,干刑侦的女同事很少,在大环境的影响下,袁琛也不能免俗,他对粟桐有种轻蔑的态度,无微不至地照顾看着是件好事,其实粟桐跟袁琛都心知肚明,那是种对弱势群体的怜悯。
一个需要人照顾,需要人迁就,需要人时时刻刻担心保护的刑警,原本就违背了这个职业的初衷。
粟桐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直白地抗议,她参与着最错综复杂的案子,勘验最脏最乱的现场,偶尔因为空间原因,很多男性无法挤进的阴暗角落,粟桐也会毫不犹豫地深入,她谨慎仔细刨根究底,还更富有同理心,而袁琛出于某种脆弱的自尊,并没有给予粟桐相应的尊重。
直到粟桐因重大立功项调去市局,袁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甩下了太远,遥遥望不见粟桐的背影,维护的自尊本质是“小肚鸡肠”,一叶障目反而使他忘记了自己当刑警的初衷。
也是从那时起,袁琛终于看见了粟桐,并非以怜悯的目光,而是敬佩,纯粹的敬佩。
“对了,何支队跟我说李建春在爆炸案后接到了一个电话,与我有关?”粟桐勘查完现场,一边脱手套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