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区属于东光市,却更像长在东光市身上的一块毒瘤,拉不动拖不走,犯罪率高到令人生畏。
但粟桐知道,这样的泥泞里也会盛放出几朵坚韧不拔的花,甚至有无私的人将一生奉献于此,他们就像城市这座巨大机器下运作的齿轮,一代又一代地替换着,使章台区缓慢而笨重地往前走。
她的家就曾坐落于章台区这些狭小阴暗的巷子中。
绕过地标再开十分钟,东光市第三人民医院南院区就到了,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忙,路面停车位已经塞满,穆小枣回头看了眼张娅:“会开车吗?”
张娅点了点头,穆小枣又道,“你去停车,我跟粟桐先上去。”
郭瑜事前跟粟桐通过电话,知道她即将过来,因此安排了民警在大厅里等,作为粟桐多年损友,郭瑜手机里有一半自家猫的靓照一半粟桐丑照,发给民警看了几眼,粟桐刚一露面就被他找到了。
然而民警还没吱声,便看见穆小枣上来环抱住粟桐的胳膊,另一只手竖在唇上,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只一瞬间穆小枣便拽着粟桐混入了人群中。
医院大厅里开着适宜的空调,民警还是在一瞬间出了满头冷汗。
他认识穆小枣,没有调去市局前穆小枣就是章台区分局的一员,经常跟民警协同办案。
在他印象中,穆小枣不是个好亲近的人,明明是刑警,身手也不错,却给人一种易碎和锋利感,但这会儿她却挽着市局刑侦队长的胳膊,看起来亲昵无间属实反常,还有刚刚那个示意自己安静的动作——
民警的脖子一僵,多年经验告诉他医院大厅里有可疑人员。
未免粟桐与穆小枣的身份被识破,他径直走向自动取号机边负责引导的护士,假装自己是个落伍人员,需要帮忙才能缴费。
粟桐也没想到穆小枣忽然这么主动,夏天的衣服穿得少,穆小枣的体温偏低,刚贴上来时还算温热,空调底下不一会儿指尖就泛了凉。
穆小枣挽着粟桐,等坐扶梯上了二楼才松开,方才事态紧急,穆小枣挽上去时不假思索,这会儿松开才发现被攥得是粟桐左手,那几道疤的周围泛红,在苍白的肤色中彰显疼痛。
穆小枣低眉:“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粟桐无奈,“我又不是纸做得,一碰就破,再说这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看着好像挺可怕其实也就有点痒。”
说完作势要挠,被穆小枣挡了一下,“别乱来,夏天伤口容易感染。”
粟桐逐渐发现穆小枣是个特别好哄的人,稍微将话题扯开点,她就像金鱼忘了方才在计较什么。
“你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粟桐跟穆小枣站在墙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粟桐手臂还有伤,使她两完全隐形,仿佛只是来医院看病的普通一员。
粟桐说着话目光也没有离开大厅中熙攘人群,忽然她目光一敛,落在一个身高突出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净身高约有一米七往上,穿着高跟鞋显得更加“傲视群雄”,上身是布料很少的粉色毛衣,下身直筒裤,身材好到粟桐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但身高与穿着都不是粟桐留意上她的原因。
来医院的人大多呈现两种状态,要么熟门熟路,挂号缴费,看诊缴费,拿药缴费,要么没头苍蝇似得到处找地标和问人,状态不同神色却差不多,很少有人在医院里逛大街。
穆小枣刚想开腔就看见粟桐沉静下来的侧脸,她知道粟桐已经找准了目标。
“你看她手上的包,”穆小枣指了指,“这包的品牌叫,只是轻奢,包的价钱不算高,还非常容易贬值,但她穿得衣服上下加起来得大五位数,与我身上的这件都属于当季新品,说明她品位并不差,更不缺钱。”
粟桐:“……”
她想想自家衣柜里一两百的衣服五六十的包,心里五味杂陈。
“穿着大五位的衣服,拿着几千的包,你觉得正常吗?”穆小枣强拉粟桐进入提问环节。
粟桐:“……不正常?”
“当然不正常,”穆小枣道,“像她这样的人永远是焦点,她也根本不怕被摄像头拍到,相反,籍籍无名和不为人知才令她全身难受。”
“你好像跟她交过手?”粟桐问。
穆小枣忽然笑了笑,粟桐愣住,她发现穆小枣这个笑容苦涩又温柔,漂浮在苍白的医院中,像是沾了酒精的棉花,隐藏着冰冷的厌恶。
“她所有的习惯都是在学我。”
“你们……”粟桐原本还想问,然而大厅里的女人已经找准了方位,冲住院部的电梯走了过去,粟桐顾不上好奇,赶紧拨通了郭瑜的电话,“喂,目标向你们过去了,我跟穆小枣现在上去,争取来个前后夹击。”
郭瑜咬牙切齿:“你不是指望我这个法医上战场吧?”话没说完就被粟桐毫不留情地掐断。
郭瑜:“……”迟早毁尸灭迹。
医院的电梯稳而慢,二三四层一层一停,还有家属推着轮椅卡在门口,住院部在五楼,粟桐跟穆小枣爬得更快,而郭瑜手持自己的防狼喷雾跟另一位民警守着走廊。
几分钟后电梯停靠,却只是空荡荡开了一下门。
第13章
电梯门打开的同时穆小枣在楼梯口冒头,她跟郭瑜有过两面之缘,因此没有误伤,可是跟在穆小枣身后的粟桐也跟电梯里的人一起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