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人也忐忑地跪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林太太翻手抓起茶盏,作势朝林氏脸上泼去。到底念着林氏诚睿伯府五奶奶的身份,伤了头脸不得体,才恨恨地收回力道,将那茶盏死死扣在手里。
“从前五爷在外头任上,我便劝你随他一并去,你非要与我拧着左着不肯听服。好,也许你是想要个贤淑仁孝的名声,替他守着病重的亲娘和年迈的祖母,也由得你。可你,可你……”
林太太伸指,重重地戳在林氏额上,“人都回了家进了屋,你还留他不住,你……简直是废物!”
林氏听着母亲不留情面的斥责,额上被指甲剜得破了皮,却半分没有觉着疼。她的脸面尊严,早就被母亲当众撕成碎片,跺得稀烂。
每一回见到母亲,耳中听到的,便只会是这般咒骂侮辱,怪她蠢笨无能,不能赢得薛晟的欢心,不能生养子嗣,替薛家开枝散叶。怪她枉费娘家的悉心养育,不能给林氏一族带来任何助益。
闺房之事被拿来翻来覆去的剖析盘算,薛晟一年留宿几回,夜里有没有叫水,这些最私密羞耻的琐事,就是母亲林太太最为看重的全部。
她曾试过动手把那向母亲告密的人找出来,打杀过几个不服管教的婆子,也撵了几个不忠心的婢子,可时日久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脱母亲的手掌。她生在林家,注定一辈子要为林家谋利。
“好了好了,小声些,别给人听了去。”韩老太太劝住林太太,拉着林氏的手命她站起身来。
“孩子,你跟五爷到底是为什么怄气?你娘不是故意要跟你发脾气,她是替你着急。眼看你嫁到诚睿伯府有五年了,几个妯娌里头,只有你还没个动静,亲家太太、老太太虽面上没言语,难道她们心里不嘀咕?”
林氏默默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眼泪始终含在眼圈里,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给人瞧见。
“你年纪轻,模样又好,五爷离了你这些年,乍相聚,难道就没半点念想?男人家哪有那么难哄,你到底是怎么开罪了他,你细与你娘跟外祖母说。”
林氏挤出一丝笑,喉咙里干哑发疼,咬着牙涩涩地道:“我也想知道,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开罪了他。这些年——这些年我也早受够了!是,是我无能,是我蠢笨,学不会笼络男人的心。母亲若实在看不过,今儿二舅母推上来的那些个妹妹里头,选上几个乖巧得人意儿的,嫁进来替我伺候五爷罢了!”
此语一出,林太太勃然大怒,姊妹几个同嫁一人,那是破落户不要脸面的做派。林氏再如何不济,祖宗们留下来的荣光还在,纵是里子早就空了,外头也必得做出个高雅的姿态来。
“混账!”林太太再也压抑不住怒火,起身揪住林氏袖子,一巴掌甩到她白皙的脸上,韩老太太喝止已经不及,婆子们一拥围上来,拉开林氏相劝林太太,“太太息怒,太太息怒,待会儿姑奶奶还要见客,姑奶奶是薛家的主子奶奶,给人瞧见脸上的印子还得了?”
慌忙去瞧林氏的脸蛋,见秀美的侧脸上红了一片,急着叫人拿凉透的巾子过来敷面。
顾倾和忍冬都跟着奔进来,顾倾翻出手帕,在屏后的水盆里浸了浸,拧得半干,凑到林氏跟前,抬手替她捂住被打过的左脸。
林氏心里酸涩难言,别过头强忍泪意,可羞耻不甘的眼泪仍是决了堤,瞬间爬了满面。
“奶奶疼不疼?”顾倾红着眼睛,空着那只手轻轻拍抚着林氏的肩背。
林太太自知过火,打完那一耳光,心底的怒气也消去不少,目光掠过在旁忙着换水换巾帕的忍冬,落在细声安抚林氏的顾倾身上。
“这丫头,就是新提上来那个?”
视线落在面上的一瞬,顾倾就已经有所察觉,她没有抬头,目光和注意力始终仅放在林氏身上。
一旁的婆子笑道:“正是,这丫头是太太房里负责看炉火的邓婆子的干女儿,跟她姐姐顾尘一块儿被卖到咱们家的。随姑奶奶出嫁那年,才十一二岁,倒是个有造化的,得了如此重用。”
林太太抿了抿唇,将顾倾上下打量一番方收回目光。
身上那抹沉重如水般的压迫感散了,顾倾在心底浅浅舒了口气。
这场豪赌她以己身为筹码,退不得,输不起,步步算计,处处筹谋。她不知道等着她到底是什么,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