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受教,如规训那般。
“青洲愧对老师,不值一谈。”
自段绪言回归北朔起,阮青洲在师长眼前只有自惭,他没了执拗,不谈政见,如一艘折了桨的孤船,从此逆来顺受。
谢存奕痛心摇首,欲抚首安慰,掌心不敢落下。他收手侧脸,暗暗抹干了面。
阮青洲却是改问:“尉升他……”
谢存奕平复些许:“殿下一走,东宫就已遣散,他被撤了职,便也……不能来了。”
又是沉默,阮青洲似是习惯了不形于色,他愧疚也害怕,在嘶吼也很无力,这些情绪全都掩在平静的外表之下,被压抑着,压抑至最深处。
草野中那身影被宽袍掩着、拢着,是万物中最显目的一抹白,独独落在段绪言眼中。他忽而意识到,阮青洲到南望后,几乎都只着一身白,像皎月,更像白雪,易逝不易得。
风渐大,段绪言远站在竹下静静看着,手中不安地想将人拽来,铁风却也踩过旋落的叶片行来。
“主子,城关处发现中书令的车马。”
“多远?”
“约莫还有三里地。”
是时正巧见那几人动了脚步,段绪言紧促抬声:“青洲!”
一回眸,远远的注视间,阮青洲如随时就要飞逝的青鸟,段绪言沉眉一瞬,竟生出几分没有把握的焦灼。
“过来。”段绪言站立原地,目光却是紧随,见他转身行来的那刻,已是压抑不住地抬步上前,把人牵到身旁。
“走了。”段绪言低声缓了语气,把那冰凉的手指扣进掌中,朝林间行去。
看那身影渐远,谢存奕惊然摸向腰间。
“印章……印章……”指尖颤抖不止,艰难取下锦袋后,谢存奕再一抬首。
“殿——”
旷野仅余寒风,远远刮过竹林,听来一层叶浪。
阮莫洋问:“国公是忘了什么东西没送?”
谢存奕自嘲一叹:“印章罢了。”
他亲手刻的印章,努力吊着颤手书写的字,拓在印石上,近一年的日夜,却刻坏了数十枚,仅这一枚称得上完好,却还是……
谢存奕自语:“下月吧,下月让使臣带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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