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右侧脸颊有大片的擦伤,红肿破皮,不过他似乎并不感觉疼痛,双腿散漫地支着,右腿撕裂开的布料下也有大片的擦挫伤,脚边摆着个布满了好几道裂纹的头盔。
绝缘服、安保用的防割手套、钢化头盔,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虞归晚意识到这起交通事故不是什么意外,是男人预谋已久的捕猎计划。
但随之而来的疑问是,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的动向,这些防护装备又是从何而来?
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男人慢悠悠开了口:“虞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虞归晚挣了挣被反缚在身后的双手,十分牢固,没有挣脱的可能,她调整气息,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内部,只能判断出这是一处荒废的房间。
收回视线,直视对面的男人,她语气平淡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冯丹青,哦不,我应该问你,你更喜欢别人叫你冯墨还是冯丹青才对。”
冯丹青微笑着半眯起眼,“冯墨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失败者,冯丹青才是我。”
虞归晚微抬下巴,淡淡道:“在我看来,你和他没什么区别。”
冯丹青没理会虞归晚的嘲讽,前倾身子,手肘撑在膝盖,十指交叠,饶有趣味地问:“虞警官,你似乎很了解我,你怎么知道我会藏在这里?”
虞归晚反问:“这里是哪里?”
“不就是你准备去找我的地方吗?”冯丹青笑着眨眨眼。
房间里安静到虞归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屏气闭眼,隐隐能听见房间外呼啸的风声,熟悉的山叶簌簌的风声……
她睁眼,眼底的讥笑蔓延至唇角,“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警方找到你了,还不跑是为什么?”
冯丹青起身,右腿瘸得厉害,显然被撞得不轻,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虞归晚身前,伸出手,触碰虞归晚脸颊一侧流淌的血痕,指尖顺着脸部轮廓的线条一路游走到耳际,最后落到虞归晚颈侧跳动的血管上。
他用指尖往下压了压,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和跳动的血脉接触,然后俯下身来,发灰的瞳孔显得格外浑浊,“好美。”
冰凉的指尖和温热的血液形成的反差让虞归晚心生恶寒,被冯丹青触过的皮肤像是冷血动物在上面游过,留下一层黏腻的液体和瘆人的凉意,她偏过头,躲开冯丹青的气息,“所以你现在是没办法寻找完美的猎物,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劣质品吗?”
自嘲的话惹得冯丹青沉声笑了笑,他收回手,绕到虞归晚身后,食指顺着后颈中线的脊骨一点点往下,直至指尖滑入后衣领内。
虞归晚不断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忽略掉背上不断蔓延的寒意,与此同时,她迅速打量起房间,捕捉一切目光可及的事物,忽然一道风吹过,刮起窗边残破的窗帘一角,那一闪而过伫立在半空中的巨大残影进入了虞归晚的视线里。
果然……
“虞警官,你可太妄自菲薄了,比起她们,你才是最完美的材料,能帮我完成最伟大的艺术品。”冯丹青绕回虞归晚身前,捡起地上的外套,从衣兜里摸出一柄锃亮的外科手术刀。
他用指腹顺着手术刀薄薄的刀背滑过,低声笑:“从我决定要完成这世界上最美的一幅画时,我就没想过跑了,警察抓到我没关系,只要能在他们抓到我之前,完成我的作品就可以了。”
虞归晚泼上一盆冷水:“我想你是忘了,在雨巷那一晚,我的腰受伤留了疤,你确定这样一块有瑕疵的画皮,能实现你所谓的伟大艺术吗?”
冯丹青脸色一僵,“你骗我。”
“你觉得我有必要撒一个当场就能辨别真伪的谎吗?”
冯丹青脸上的轻松愉快荡然无存,他紧咬着牙关压抑情绪,神情几经变化后,沉沉吐出一口气:“没关系,那一点小瑕疵无伤大雅,我会将它融入我的画里,使它成为画龙点睛的一笔。”
虞归晚扬扬下巴,睨着冯丹青,“你确定吗?你不介意,那你觉得冯山水会满意吗?他那样一个追求完美追求极致,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你觉得如果是他,会怎么评价你这副画?”
冯丹青握紧了双拳,目光阴鸷地盯着虞归晚。
虞归晚继续道:“他会不会觉得这样一副残次品就是个垃圾,而你,一如既往的,是个……废物。”
随着废物两个字从虞归晚唇齿脱出,冯丹青脸色骤然扭曲,五指大张,死死捏住虞归晚的脖颈,“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虞归晚面色涨红,气息虚浮,但她还是自下而上斜睨着冯丹青,这样受制于人生死不由己的境地,脸上仍看不出丝毫惧色。
虞归晚从鼻腔哼出一口气,满是不屑和嘲讽,“你不敢。”
冯丹青力道渐大,“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只要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虞归晚从喉咙挤出几声低哑的笑,“你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亲手推翻了你之前杀人的全部犯罪动机,你所谓的崇高艺术只是为了美化杀人犯罪的幌子,杀了我,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和其它为情为财的杀人犯没什么两样。”
她在断断续续的气音中继续道:“我也很想看看……高高在上伟大的艺术家跌落泥潭,沦为被世人厌弃的庸俗的罪犯到底是什么样子。”
脖颈间的力道逐渐加大,冯丹灰白的瞳孔爬上了红血丝,在虞归晚眼前渐黑的刹那,颈间的力道又全部散去,冯丹青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盯着虞归晚阴沉沉地笑:“虞警官不愧是出国深造过的心理学家,确实很会拿捏人性,但我劝你别再做无用功了,你想激怒我也好,怎么也好,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