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报告里的内容都记在心里,景凌之突然想到,几天后的那场汇报似乎是个机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之所以可怕,正是因为他的未知。那人能潜伏这么久,全仗着没人想到衡教高层会有人背叛。他既已在清阳县城事件中漏了马脚,再想潜藏下去可没那么容易。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打草惊蛇”,看看那人会送上什么惊喜。
此事或可与主人商议。
苏七将手上最后一份文件按照紧急程度放在它该待的地方,长舒了一口气。衡教动荡渐生,原本只负责刑堂以及影卫培训的他不得不帮景凌之分担一部分公务。而他自己也多了不少亟待解决的事情。
整理了一下衣襟,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点,并一再确认过身上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苏七拉开紧闭了一晚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影二十正守在门口,见状赶忙行了个礼。
苏七点点头算是回应:“把桌上的那些文书送到统领房间去。”
“是。”说罢,小心绕过门口不拘言笑的教习,轻手轻脚抱起桌上的东西,再回头时,门边那道黑影已没了踪影。
影二十悄悄松了口气,抬头挺胸去干活儿。
囫囵吞枣的看完一本书,苏鸿宇只觉得脑袋里不知道有多少个二头身的景凌之围着他手拉手跳草裙舞,跳得他头疼肚子疼。晃晃脑袋晃走这幅诡异的场景,他伸手拿起另一本,翻开一看才发现,这是景凌之之前为他整理的那本小册子,大概写了几位高层的生平,和衡教的简单构造。
首当其冲的就是五位阁主。说起来,他见过的杜鸿轩和易渊,印象都不错,其余两人看过就罢,唯有这燕飞,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莫名让他很在意,真要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苏鸿宇扬声道:“进来吧。”
苏七进了门,一板一眼行过礼:“属下苏七,见过主上。”
“不必多礼。”
“是。”苏七这才站起来,仍旧半弓着身体,垂首而立,眼睛盯着身前的地面,双手奉上一纸文书,道,“前几日影卫营折损的几名高位影卫,现已查明死因无误,择日即可下葬,请主人首肯。另,时间仓促,折损的影卫按照排名先后已依次补齐。还请主人检阅。待日后影卫大比,将重新按照大比排名为主上安排贴身影卫。”
苏七接过那张纸,开头列着几个他熟悉无比的名字,后面跟着对尸体的检查结果。前几日的动乱死得当然不止这几个影卫,只是其他人排名过低,无需他亲自过目。下面是补齐的影卫名单。原先的影四补到影二的位置,影五补到影三的位置,剩下的以此类推。
苏鸿宇不忍再看,将这张纸还给苏七:“这事由你负责,按例即可。影二他们的房间可还有留着?”
“回主上,影二等人的房间已经收拾完毕,主上命令下达后,新任影卫即可入住。”
“知道了。”苏鸿宇突然觉得很累,挺直的脊柱似乎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力气,让他差点栽倒在床上。
苏七收好这张纸,从身上拿出一本账本,呈到苏鸿宇身前:“这是上个月的账本,请主人过目。”手上一轻,账本被带走。苏七正要退下,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一下。身为影卫的警觉让他立刻提起精神戒备着,眼睛顺着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叠放整齐的衣物上,一枚精雕细琢的羊脂玉正静静卧在那里,上面穿的红线已经有些年头,颜色暗淡,还有线头露了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打量,主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枚玉,道:“这玉是我今早收拾东西时翻出来的,倒还挺好看。”
苏七迅速低下头,藏起脸上掩不住的震惊。
夫人难产而亡,这块儿玉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原本保管在上一代教主那里,之后落在主上手中。此玉意义非凡,因此主上珍惜非常,只是偶尔会拿出来看看,怎会说出“还挺好看”这般随意的话?这段时间以来逐渐积攒在心中的疑惑一瞬间齐齐冒头,景凌之袭击主上,被捕入狱,主上出面将人带走,山间景凌之的迷茫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些一一串联。但,还不够,就仿佛雾里看花。还差一点他需要一个契机,让他能够穿过迷雾,一窥究竟。
景凌之他,到底瞒了自己什么?
一向对徒弟信任有加的苏七,就算这段时间事端再多,也只是默不做声地接过景凌之暂时无法负担的杂物,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这是头一次,他升起了调查徒弟的念头。
苏鸿宇对面前垂首而立的人心里刹那间翻起的惊天巨浪一无所知,他只是接过账本,随手放在需要自己过目的那一堆书本上,悄悄叹息着又多了一件工作,然后看了眼静默不语的人,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
苏七压下满心不解,神色如常地回礼:“并无。属下告退。”
“等等,凌之可是去了影卫营?”
“是,统领正在影卫营。主上可要属下将他叫来?”
“不用了。”苏鸿宇无奈,“让他小心伤口,事情处理完就去休息。”
苏七道:“属下记下了。”一旦心生疑惑,那处处都是疑点。主上之前对凌之似乎没这么关心吧?
路过景凌之的房间时,苏七敲了敲门边的木框,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人抬头看向门口,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师父,您怎么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