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就像看到个不懂事的孩子做了坏事,长辈只好边讲道理边收拾烂摊子。
这都是什么诡异的错觉啊?
想归想,苏鸿宇直挺挺坐在那儿,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景凌之的手法并不重,正相反,他几乎感觉不到头发的拉扯。只是,身后的热源存在实在太明显,让他想忽视都没办法。明明曾不止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景凌之的身体他也不是没看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个什么。
可能是因为,之前相处的时候,要不两个人都一本正经的干正事,要不自己照顾受伤后行动不便的景凌之,导致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印象一直都沉着冷静游刃有余,或许在某些方面犟得要死,还要他来照顾,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很严肃认真的人,不像现在这样,他居然反过来照顾自己,接地气到让他不适应。
不自觉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景凌之身上。他的呼吸悠长平稳,听着能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衣服窸窸窣窣的响,他在干什么?脖子有点痒,是不是他的头发落在了自己身上?头发好像还在滴水,擦到哪里了?什么时候的能完?
苏鸿宇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听觉是如此强大,感官又是如此敏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苏鸿宇终于感觉到在自己头上作弄的手拿开了。他几乎迫不及待地问:“擦完了?”问罢,才觉得这话显得太着急,敢忙补上一句,“擦完了就来吃饭吧。再过一会儿饭就该凉了。”
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景凌之有没有感觉苏鸿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措得连粥都不香了,匆匆扒了两口菜,端起粥一饮而尽,就准备上床睡觉。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退回桌边一看,果然景凌之已经在收拾碗筷了。他吃得又急又快,这么短的时间,他可不信忙了一天的景凌之能吃饱:“凌之,若是没吃饱就继续吃,出门在外,不必守那么多规矩。”说完,两三步走到床边,自觉滚到最里面,空出半张床的位置。
“是。”知道主人确实不在意这些,景凌之没有坚持,他确实有些饿。又扒拉几口菜,等他吃饱了再看时,床上已经响起平稳绵长的呼吸,主人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去把床帏放下来,遮住室内有些刺眼的烛光。再将桌上的盘子碗轻轻收拢起来,给店家送下去。之后回到房间关好门,犹豫了一下,还是绕到那个小隔间里,花了点时间将身上的暗器都摸出来在一旁放后,再飞快褪下紧身衣,随手拿了块儿毛巾在水中沾湿后粗略将身体擦洗一番。
过了这么久,他身上的刑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连续两天奔波,即使没太在意都没有再裂开。大多数地方都已褪下硬痂,留下新生的粉色疤痕。这些疤痕会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变浅,变淡,同旧有的所有痕迹一起,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景凌之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将自己收拾妥当,将暗器一一收回身上。
最后将门窗都检查一遍,景凌之翻身躺在专门为他空出来的那半张床上,手上挥出一道劲气灭掉烛火,闭目浅眠。
一夜风平浪静。
休息过后,苏鸿宇早忘了前一晚的不自在,兴致勃勃拉着景凌之逛街。
然后,乘兴而往,败兴而归。
怎么说呢,在苏鸿宇想来,古代县城就算没有现代县城那么繁华,也该差不多才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清阳县城总体呈长方形,东西长,南北短,其间有东西与南北两条大街将整个县城分为四块,路的尽头是四个城门。他们进城时走的就是西门。西南稍偏南紧邻南大街的地方是县衙,大门紧闭,偶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苏鸿宇不想惹麻烦,只远远看了一眼。
沿南大街再往前走,是一座市楼,多年没有好好修理,破败了些,但透过柱身残留的纹饰及涂装,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精巧。
再往前,东北一角有一座庙,叫城隍庙。地方不大,倒是难得的整洁。一进门就是一坐高台,台上一个苏鸿宇不认识的神像脚踩祥云,目视前方,顶天立地。祥云下是供奉的案台,放了几碟贡品和一个落满香灰的香炉,炉中端端正正插着三柱燃着的香。案台前的地上放着三个草编的蒲团。苏鸿宇是标准的无神论者,景凌之只信自己手中的剑。两个不敬鬼神的人就算拜了神像恐怕也会被嫌弃心不诚,看过就罢。
东北角是一片住宅区,能在这里住的不是乡绅就是县官,平民百姓住不起县城,都在城外的村里。绕了一圈,最热闹的也就只有客栈所在的西北角了。这里是县衙设立的市,专供交易用,衡教的店铺也在这里。
两人起的太早,出门时西市还没到开始的时间,如今绕了一圈回去,人果然多了不少,好歹有几分苏鸿宇期待的样子,不说人来人往小贩不断,至少有摆摊的。
苏鸿宇买了些话本,转头就看到有个老大爷糖人画的不错,三下两下就画出一只拿了个长棍的猴子,看着栩栩如生。可惜没有锁子黄金甲,也没有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履更是想都别想,唯一的如意金箍棒也简陋的不成样子。
苏鸿宇也不失望,乐呵呵接过猴子展示给景凌之看,得了景凌之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好评,又被街对面的一副扇子吸引注意。
他将猴子塞给景凌之,自己三两步穿过不宽的街道,想凑过去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