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目前能够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张忆瑶的家境显然是和她出租屋里那些价格昂贵的服装首饰并不太搭调的,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企业职工,甚至不是管理干部,只是基层的职工而已,工作和户籍所在地都是距离a市不远的邻近城市,车程不过几个小时,当天即可到达,那个地方原本是一个县,早几年才变成了县级市,经济水平一般,不算穷,但也远远谈不上富裕,以那里人的平均收入水平来说,恐怕张忆瑶父母两个人不吃不喝一个月下来的全部工资收入,都不足以购买她出租屋衣柜当中某一款名牌皮包的。
假如单纯只是听别人的议论,还不好说到底够不够客观公允,现在在亲眼看过了张忆瑶房间里的那些好东西之后,再了解到她父母的工作和收入情况,这样的家庭条件,和张忆瑶的生活开销,显然有些不大相符。那个对男朋友严防死守的姑娘提到的不同人开的不同好车接送张忆瑶的事情,就又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几个人的脑海当中,不过验证这件事还是后话,第一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联系张忆瑶的父母,询问他们是否与张忆瑶近期取得过联系,如果没有,那就只能把这边的情况告知对方,请他们尽快过来辨认了。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张忆瑶的父亲,他的工作是三班倒,今天恰好轮了夜班,白天在家里休息,而张忆瑶的母亲是正常的早八晚五,不在家中,戴煦就先向他了解起情况来。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是否近期与张忆瑶取得过联系,张忆瑶父亲那边的回答和他们这边预期的差不多。打从过完年之后张忆瑶提前返校,到现在都没有和家里面取得过联系,家里倒是给她打过两回电话,第一回接通了,她说自己最近很忙,有空再给家里面去电话。第二回家里面给她打电话是差不多四天左右之前,电话根本就没有接通。不过张忆瑶父母都以为是女儿临近毕业。所以实习特别忙,就没有打扰,发了短信过去。让张忆瑶注意身体,有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张忆瑶回复了,答说好。但是电话一直没有再打回来,打过去也不接。父母这边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忙得没空接电话,就没有再去打扰。
介于这种情况,戴煦只好把他们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发现了女性死者,经辨认被人认出和张忆瑶的相貌十分相似,需要家属过来进一步确定死者身份。张忆瑶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们就是怕别人搞错了,所以才需要联系家属,过来进一步辨认的,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的过来一趟,越快越好。”戴煦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来。
“哦,好,那我先联系我老婆,然后这就过去,”张忆瑶的父亲显然还在消化这样一个让人不安的消息,他记下了戴煦告诉他的地址,在挂断电话之前,又犹犹豫豫的追加了一句,“有件事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先跟你们说一声,我老婆那个人……她心脏不是很好,以前遇到什么刺激就犯病过……”
“好,我心里有数,会考虑到这方面问题的。”戴煦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忆瑶父亲这才挂断了电话,大概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又给戴煦打来了一通电话,说已经和张忆瑶的母亲一起购买了到a市来的客车票,马上就发车,估计三个多小时以后就能到达。
原本戴煦就比较发愁辨认尸体的这件事,假如是一具完整的尸体,那反倒还能好解决一些,直接辨认就行了,哪怕是像他们之前处理过的那一桩碎尸案一样,至少也可以只让家属辨认头部,他们看不到身体躯干上面的情况。现在这样的状况是最不好办的,死者的脸颊每一侧都被人割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身上海布满了各种伤痕,甚至腹腔中的脏器都没有办法保证不从身体里面暴露出来,这样的画面对于辨认者来说,无论如何都有些过于残酷了,假如死者真的是他们的家人,看到自己的家人以这种方式惨死,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将会是无以复加,假如经过辨认,死者并非他们的家人,又无端的白白受到了惊吓。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张忆瑶的母亲还患有心脏病,本身就对惊吓和刺激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这样一来,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并且对于戴煦他们来说,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方圆他们几个人对待这种事情毕竟缺乏经验,此刻也给不出什么妥当的建议,更不敢胡乱支招,只能等着戴煦拿主意,戴煦反复斟酌了一番之后,忽然一拍脑门儿,一个人跑去找刘法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边回来,此刻距离张忆瑶的父母到达a市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有办法了么?”方圆也很担心呆会儿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搞不好会让张忆瑶母亲大受刺激,万一她的心脏真的很脆弱,平白无故的又搭上一个人,那可就真是人间悲剧了,现在看戴煦的样子,应该是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戴煦点点头,拿出两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一张是张忆瑶从锁骨以上的头部照片,还有一张是脸部的近照,不过和尸体略有出入的是,脸颊上的伤口那里显然在图片上做过修饰,没有了那两道狰狞的伤口,而锁骨一下胸口的多处伤痕也都没有被拍摄在照片上面来,看起来的确是他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没错,相貌特征方面没有任何的修改和失实,只是没有了两道吓人的口子而已。
“马凯,你去把帮钟翰拍的那张有胎记的照片调出来,截个图,不要露出周围的那些烟疤烫伤和淤血痕迹,突出胎记,外加能大致看出胎记所在的位置就可以了,然后打印出来拿给我。”他把那两张图片递给方圆他们几个人看的时候,顺便开代马凯去打印另外一张。
方圆一听,明白了他的意图,看样子是不想让张忆瑶的父母直接去面对状况骇人的尸体,取而代之的是看经过了修饰的面部照片,以及同样能够帮助确定死者是否真的是张忆瑶的胎记特征。
“那你打算不告诉家里人死者身上的那些伤,还有生前可能受到的折磨么?”方圆询问戴煦的意见,她自己对这个问题比较迷茫,一方面觉得作为家人,假如真的是他们的女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有知情权,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即便是知道的再详细再具体,也是于事无补,只会徒增伤悲罢了。
“隐瞒是肯定不可以的,只不过是有选择的渗透,还是毫无保留的全盘倒出来,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我个人觉得还是委婉的渗透一些,点到为止吧。张忆瑶的父亲说她母亲心脏比较脆弱,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怕知道的太具体,容易引起被害人家属心里面强烈的仇恨,万一被这种仇恨趋势,他们跑去对自己认为有嫌疑的人实施报复,想要以牙还牙,那就只会无端的害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局外人。”戴煦说出自己的观点,也不忘趁机交代他们,“呆会儿你们多听少说话,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心脏病这种东西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发作,咱们虽然觉得和实际情况比起来,照片已经把冲击力削弱很多了,不代表家属也是那种感觉,所以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张忆瑶母亲的状态确实不好,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不能耽误了时间。”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戴煦干脆又打电话和张忆瑶父母取得了联系,然后开车过去客运站把他们两个人给接了回来,张忆瑶的父母看起来相貌都很普通,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尤其张忆瑶的母亲,可能是因为长年为了生计奔波操劳,比实际年龄更显老了几岁似的,张忆瑶的相貌可以说是集中了父母亲的相貌优点。
张忆瑶父母的状态都很紧绷,一路上两个人坐在后排,互相握着彼此的手,一言不发,戴煦理解他们的处境,也没有试图在这种情形下开口去询问什么,三个人一路默默的回到公安局,到了办公室的时候,方圆和林飞歌已经帮他们泡了茶,马凯还跑去别人那里借来了清凉油之类的东西,放在口袋里,以防万一。
张忆瑶父母自然无心喝茶,刚一坐定,就要求去认尸,戴煦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三张照片,张忆瑶的父亲用颤抖的手接了过去,目光扫过手里的照片,明显眼神就瞬间黯淡了下去。
“是……”他声音颤抖着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家瑶瑶。”
张忆瑶的母亲更是脸色发青,嘴唇泛白,她盯着丈夫手里面的几张照片看了很久,忽然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戴煦,说:“我要去看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