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舒畅些的日子,天气晴朗时能遇上外出散步、跳舞回来的街坊邻居,有的没的唠几句,能得知谁家娶了媳妇、谁家嫁了女儿,哪家生了娃娃,哪家的谁谁犯了事。
闲聊的谈资无非是各种口绉的是非黑白清浊。
那时我通常睡得晚些。如果实在白日里疲累了,也就早闭门歇息了。
在外地大半年才回故乡老家一星期不到,日日下午、晚间落雨,八月初来了场不小的台风,我睡得早起的早,忙活在自个的琐事里,倒也少与邻里来往,从前所谓亲密的朋友也多失了联系。
八月的台风刮倒了不少门前的树,我先前不在家,等赶回家时,能扶正的重摘,枯枝败叶已救不起,除扎根深的大树外,倒是不起眼的灌木、小秧和野藤条韧性强,只小受波及。
烦心糟心闹心的破事堆一块累叠,我按轻重缓急解决一件是一件,毕竟事到临头急不得更慌不得。
杯里口感粗糙的茶水见底,大片的茶叶粘杯壁,我迷糊地靠坐在藤椅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左腕部隐隐发麻作痛。
等我被落在额头冰凉的雨滴刺激清醒,周边楼层的灯光稀疏,我揉揉发酸的肩膀、脖颈和后腰,摁亮手机屏看时间。
22:29
接近十点半,这个点我平时该洗漱完毕,上床安寝。
我好像在等些什么人,他们本该来的,但是却没人来,然而这个结果似乎也是料定的。
我撤下毛毯叠齐,揉了揉手腕突突处,效果甚微。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原地蹦跳两下,带著茶杯和毛毯转上二楼安置,再下楼搬回竹藤椅,吵醒了打鼾睡得正香的黄狗,喉咙里咕哝两声,甩了下肥重的尾巴,头也不抬一下再埋头睡。
上了楼冲洗残留的茶叶渣,我换了个大保温杯续了口温水,想著雨夜里没人稀罕一把包浆破椅子,本来放在门外没大关系,但已经搬进房里,疲懒地拖著身体简单洗漱,换了干净的短裤和长睡衣,进书房关上房门,合上窗阻挡雨中渗透的湿凉。
生来惧寒的毛病在我成年之后稍缓,炎炎夏日我无法长久待在空调间内,上学时换位置恰好坐到风口前,同学们扇风喝冷饮对炎热大发牢骚,而我长袖外套被吹得发热。
抱著枕头,我踹掉了脚上的拖鞋,钻进薄被里。临睡前我按老习惯喝两口保温杯存的温水润喉润唇,顺带特意瞄了一眼手机,屏幕顶端飘过的推送是今天半夜的天气预警。
23:30将有暴雨到特大暴雨。
或许会演变成雷暴,或许会引发泥石流、山洪什么的。我没缘由的这样想。
我删掉了这则天气预报。
粗茶的刺激微小,松懈的身体拖著意识进入睡眠,半夜被枕头底下传家的所谓信物硌得发疼,迷糊的把它压在了床垫角边。
第二日睁眼醒来,我在恍惚中缓解了片刻才坐起,看了眼书架顶上指针摆动的老钟。依旧按照平时定格的生物钟,醒在六点左右,准确的说是五点五十六七。
六点有早间的新闻,我开了会客厅的老电视,有报道说昨晚山里的百步洪水位骤涨,引发山洪,在夜里冲毁不少村庄,不少人遇难。
我应该对这样的天灾感到悲哀并悼念我死去的同胞。于是我关掉喋喋不休的电视,静坐在藤椅里沉默了至少三分钟。
独居的日子就是与沉默作伴,无人搭手无人聊话,悄无声息地做该做的事情,我养条狗或许无非也是希望它能够给平寂的家增添些声响和生气,乃怕是扰人的噪音也远远好过孤独的自言自语。
开窗的瞬间清凉气涌入房内,院子里坑洼的积水证实昨晚的倾盆。我习惯蜗居在最小的书房和正面墙的书籍为伴,除去我中意的值得反复读的和还未看完的新书,阁楼里已堆积不少装满书的箱子。我没什么天大的天才本事,读的书还算不少。
庆幸于昨晚的一夜平安无事,我煮了点白粥,炒了点鸡蛋,夹了半块腐乳,就著解决早饭,下楼给黄狗喂了点狗粮,牵它到前院溜达几步,往狗盆倒点清水,把它拴到前大门旁去。
黄狗性情温顺,不闹事,不挑食,除了贪吃没别的其他毛病,我平时不在家时付钱请认识的人帮忙喂两顿买好放在家里的狗粮,早晚放出牵出去遛弯,时常在前门拴著,对门的人家家里剩的饭菜多数也进了它的肚子。所以即便我照看不周,它依旧成长的膘肥体壮。
房檐浙浙沥沥地滴落昨晚落天的雨珠,竹扫帚清扫水泥平地上落满的黄狗毛。天气转热时节黄狗换毛的季节打理繁琐,飞扬的狗毛混著粉尘被空气里的湿漉黏连在一起,我被呛的直咳嗽,它乖巧地蹲坐在一旁,露出微笑无辜地盯看我。
我讨厌它漆黑圆溜的大眼睛和忽闪的金睫毛,吐著右侧底长方形黑斑的长舌往我身上哈滚烫的热气。我倒掉满箩的绒毛,置好畚斗扫帚,洗过手,不理会黄狗嗷嗷的叫唤,拎著布包出门。
清晨天亮的早,附近的菜市传出响亮的稀稀拉拉的叫卖,平时生意火热的早餐铺门店冷清,早风吹歪袅袅向上攀腾的白雾烟,我拉上外套拉链,转右朝路口打辆车。
前几天禁渔期过,临海的渔船皆下了海捞捕,运到菜市一路颠簸泼洒出的海水蒸成空气里弥漫股海鲜的腥咸,我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不见出租车,连路上跑的车辆也少了不少,心底泛起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