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狗在天热的时候就跑回去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摇着粗尾巴乖顺地迎出来,摇头晃脑的朝屋里叫。
杨母进屋看到檐下站的小小子“哎呦”一声,“这是谁来了呀?我大外孙来了呀,你小舅把你接来的?你娘呢?”
“他娘也来了。”杨大姐从灶屋出来,“天这么热你们还在地里干这么久,小妹也下地了?”
“怪道大黑一直朝屋里叫,原来是大姐回来了。”杨柳先把猪草倒猪圈里,往她大姐的肚子瞄了一眼,洗手的时候就听她娘在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杨大姐朝肚子指了指,“才有音信,大庆送我回来的。”她男人前头婚事不顺,等她嫁过去她婆婆生怕再没了命,之后有了喜信更是高兴的三天没吃饭,在寺庙里求了签说娘家福大,赶忙驾了车送儿媳回娘家安胎。
杨母进灶房一看,屋里又多了不少好东西,“你又拿来这么些,嫁了人就别偏私娘家,你公婆嘴上不说,心里不一定舒坦,我们家里吃喝又不愁。”
“娘你想多了,这些都是我婆婆张罗的。”杨大姐不想再听这些,转而说饭好了,“开饭吧,我如今挨不得饿。”
饭桌上她频频打量杨柳,就连杨母也看出苗头,撂下碗筷后打发二丫头去洗碗,她拉了大丫头回屋,“可是给你妹寻到合适的人家了?”
“是有一个,他家是镇上开饭馆的,前两年见过我小妹,那时候她小也没当回事,前些天树根去给我送菌子碰上他了,他跟我打听小妹可有婚嫁。”
“人如何?女婿怎么说?”杨父问。
“人能干,就是个子不高,生的也黑,恐怕我小妹瞧不上。”杨大姐直言,“他家就他一个独子,家业定当也是他的。”
“他多大?”杨父又问。
“二十有一。”
杨父杨母皆沉默,有家业又是独子,“前头有过婚事?”
“这倒是没听说,大庆说他眼光高。”
杨老汉嗤了一声,“再打听打听吧。”
作者有话说:
程石: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娘啊
第十四章
杨柳打着蒲扇坐在门槛上,看小外甥仰头馋树上的青枣子,她心里清楚屋里的三个人大概说着什么。
“小姨。”席哥儿说话还不清楚,伸着手指树上的枣,“吃。”
“还不甜。”但也知道他不尝到嘴不会相信,杨柳站起来扬着蒲扇蹦起来打掉了两颗枣,捡起来在衣裳上擦了擦递他手里,看他咬了一口又皱了脸。
五年的时间,她连这个小外甥都记不清模样了,但那个又矮又黑的男人她还记得。她一个乡下丫头,除了长的好点,旁的跟其他丫头小子无异,家里没仇人,她也没跟谁有过口角矛盾,她想过无数次,把认识的人数了个遍,到头来只有他可能会因为她的再三拒绝恼羞成怒对她下狠手。
死前瞟到的那抹黑影到底是不是他,杨柳不确定,可能只有他再在阴雨天站在她身后,她才能分辨出来。
席哥儿把嘴里的枣子吐出来,从兜里掏出来块儿酥糖,咬了一口剩下的递到杨柳嘴边,“甜,小姨。”
杨柳看了他一眼,又垂眼看还沾了口水的糖,“真给小姨吃?那小姨可就吃了哦。”她一口咬掉,见他没哭也露了笑。
甜味儿从舌根下泛开,一丝一缕浸润了牙缝,又顺着喉进了肚,真实的感觉让她十分留恋。
做水鬼的第一年她还有恨,第二年数遍了水中的鱼,无厘头的给它们取名字,但连只鱼都看不见她,她更恨,恨不能把堰掀了,把山推了,淹了庄稼埋了人,让所有睁眼说瞎话的人都来陪她。到了第三年她听到村里的爆竹声突然就绝望了,死气沉沉的在堰底躺了一年多,直到听到再有人声响起她才冒头。山上的树长高了也长粗了,水里的鱼多了也肥了,堰边的人是她认识的,但看着却很是眼生了。然后她哭了一场,没人听见,也无人察觉,因为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从那一刻她没了恨,只有遗憾,想活着。
木门吱呀了一声,杨柳回过头,她大姐皱着眉骂她傻,大热天的坐门口晒太阳。
“大姐,你跟爹娘说了什么悄悄话?”她扛起小外甥进屋,主动问:“是在说我的婚事还是大哥的?哦,看你表情就是我喽?是谁?可是我见过的?”
杨大姐还没说话,杨老汉先开口了:“你姐说是镇上开饭馆的,他说两年前见过你,你可有印象?个子矮生得黑,那时候估计是十八九岁。”
“是不是眉毛上长了颗黑痣?”杨柳拉下脸,“我记得他,特别讨厌,他递我东西的时候还捏我手,让我多吃点饭,说我太瘦了。”反正这话她姐也不可能去问他,为了姑娘家的名声,心里再膈应也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果然,杨家几口人听了都生了厌恶,杨大姐最是,面带心疼,“你这丫头那时候怎么不吭气?”
“我害怕,也怕给你惹麻烦。”
“王八羔子。”杨父大骂,垮着脸对大丫头说:“他要是再问,你就说二丫头的亲事定下来了。”
杨大姐点头应是,摸了摸小妹的头,就是知晓了这事,家里人除了咒骂也别无他法,“你受委屈了,以后咱离那短命的远点。”
杨柳垂眸不作声,让其他人都看出她的无措和后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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