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霜的萝卜都不辣,篮子里还有个没洗的,你要想吃把那个削皮吃了。”春婶往灶里塞两根木柴,说:“不要你帮忙,你去哄莺姐儿玩吧。”
杨柳“唔”了一声,耐不住等,揭开瓦罐的盖子拿勺子舀汤,阻止春婶开口,她细品一番,没尝出区别,香味儿浓郁,汤色呈棕白色,又有些偏黄,不像现宰杀的鸡炖的汤,表层没有浮油。
“你别是拿错了吧?都是咱们山上的鸡。”杨柳放下勺子,盖上盖子,摇头说:“我尝不出差别。”
“捎几只给徐襄公,他舌头灵,应当尝得出来。”春婶说。
杨柳没说话,舌头灵的少见,绝大多数人都吃不出区别,那就说明自家山上养的鸡已经能被取代。
春婶起身舀水洗手,揭开锅盖搅动铁锅里的鹅肉,汤汁粘稠,被熏出油的鹅皮几乎要炖出胶,她揽了菜板上的萝卜倒锅里,盆里泡的干豆角也拧干水丢进去,铲了几铲盖上锅盖,说:“小柳你去外面看看,忙得差不多了就先洗手吃饭。”
杨柳吞咽一下,小半年没吃熏的大鹅了,闻着味都能干两碗白米饭。她急急忙忙出去催:“别忙了,饭好了,吃完饭再忙。”
点蜡烛燃灯笼,摆好桌子提火炉,两罐鸡汤先端了过来,鹅肉铲进了小铁锅架在火炉子上,肉香从厨房转移到前堂,一路跟过来的还有猫狗。
青莺又大了一个月,越发馋饭,现在吃饭都不敢让她知道。杨柳拿碗碟先盛了干净的鸡汤和鹅肉放一边,等她或是程石吃完饭,奶娘才能过来吃。
“真香啊,还是熏肉最馋人。”程石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先挟了块儿鹅肉,骨酥肉烂皮弹牙。这是只陈皮盐腌的鹅,吃到最后把肉咽下肚了,口里泛起淡淡的陈皮味儿。
桌上没人说话,筷子来来往往,桌下的狗把鹅骨头嚼得咔嚓响。杨柳一口气吃下八块儿鹅肉才拿碗舀鸡汤,夹带着几块儿鸡肉,她徐徐吹口气,抿了口微烫的汤,跟春婶说:“下一次可以多加把橘皮,橘皮味儿有些淡。”
“再多就苦了,下次我试试快离火的时候丢进去,我捞橘皮的时候汤里的橘皮味还挺浓,应该是煮散了。”春婶也舀了一碗,顺道给其他人各舀一碗。
程石挟起块儿鸡小腿吃,嚼了两下他看向杨柳,“这只鸡是咱家的鸡?肉怎么这么柴?”
杨柳抬眼,往桌上看一眼,几碗汤都是从一个瓦罐里舀起来的,她满含期待的从自己碗里挟块儿鸡肉,肉丝粗,越嚼越干巴。
“这罐煮的不是咱家的□□?”她吐掉肉问。
“豁了个口的是从你大爹那里买来的鸡做的熏肉。”春婶举起桌上的蜡烛,在瓦罐的弯柄上找到半个指甲大的豁口,“不是咱家山上养的鸡,我确定我没弄错。”
杨柳跟程石对视一眼,不禁露出笑,这下心里可算是踏实了。为了验证这罐鸡汤不是例外,程石让春婶明天晌午用买来的鸡再炖一罐。
“这鸡肉不好吃就别吃了。”程石端起杨柳面前的碗拿出去倒了喂猫,进来从另一瓦罐再盛汤,这罐味道对了,鸡肉油润不干巴。
保母罗婶坐在桌子的一角只吃不问,也不插话,她先把碗里的汤喝了,看碗里的肉像是鸡胸脯的部位,她嚼了嚼,掩着嘴吐了喂狗,按说炖得肉都要散开了不至于嚼不烂,但的确是越嚼越像烂棉絮。
“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之前炒是那锅味道不是挺好的?”
杨柳摇头,“我们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在这之前我只知道野鸡肉柴,不过久炖也软烂。”
程石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招呼道:“快吃菜,吃完饭还有事要忙。”
六个人吃光了一只大鹅,鸡汤也喝得差不多了,春婶擀的面条没人吃,都吃饱了,最后煮了一半泡鸡汤里喂狗喂猫。
程石跟坤叔继续忙着装车,雷婶挑着桶把沿墙挖的坑里倒满水,熏肉一个月,熏干一瓮水。杨柳抱着青莺跟着大黑子一路走回去,再喊它把她们送回来,碰到吃饭晚的就停下唠几句。
一直到月上中天,草丛里的虫子都陷入沉睡,程石才忙完装车,十五架木篷车停在他家门外,从门口排两行差点挤出晒场。
“睡吧,门不关。”程石明早还要早起,门外是两三千两的东西,怕有贼来访,他打算睡在前院。
睡前往后院去,看杨柳已经睡着了又悄悄出门。
隔天天不亮,程石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就起来了,他刚洗漱好,找好的车夫陆陆续续都牵牛过来了。
“都还没吃饭吧?我们去镇上吃饭。”程石说,他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回头看果然是杨柳,惊诧道:“怎么这时候起来了?”
杨柳一直留着心,听到动静就醒了,好在赶上了,“你披风落下了,我给你送来。”
“叔伯兄弟们,你们先套牛车。”程石拉着杨柳往后院走,“我得去看看我闺女,她醒来找不着我可别哭了。”
过了月亮门,站在通往后院和偏院的拐角,杨柳出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从我大爹那里买的鸡熏前熏后肉质有变的原因?心里搁着这事我睡不好。”
程石也惦记着这事,憋不住一直想跟她分享,昨晚倒腾了好久都睡不着,还是熬夜点蜡写了下来才松快地睡下。
“我写纸上了,在枕头下压着,你看过之后让赵叔他们留心在山上逮几只野鸡,拔毛后做好标记挂熏房里。”他悄悄地说,“好了,我该走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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