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浴帘,两指捻起刀片,正要爬出浴缸小心查看,忽然间,一缕水流抚过他的小腿肚。
浴缸里明明注的是热水,姜荻却浑身发冷。他猛地转头,就见那具女尸双目圆睁,眼球因腐败而暴突,在眼眶上摇摇欲坠。
“打扰了,打扰了,我马上走。”姜荻冷汗如注,喃喃自语,“小姜,遇到事情不要慌,《闪灵》你看过的,问题不大,啊——!”
霎时间,脚踝一凉,似有凉凉滑滑的东西不由分说地掣住姜荻纤巧的脚踝,那玩意儿力道极大,几乎要把他的踝骨捏碎。
姜荻嗷的一声,跟印度飞饼似的被甩了半圈,脑袋重新朝向浴缸和女尸四目相对。女尸扯开嘴角,下颌骨喀吧一声脱落,反手按住姜荻后脑勺,把他往浴缸里摁。
“我操你ua的顾延,人哪儿去了?哥!救命啊!”姜荻都要哭了,两只手紧紧撑住浴缸边缘才没痛失初吻,他眼泪哗哗,对那具腐尸哀求,“姐,不要这样,我有男朋友了,虽说是前男友吧,但大小也是个gay,我俩不合适,咕噜咕噜……”
再次醒来时,姜荻发现他身处一个陌生卧室,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墙、白色窗帘、白床单,白雾似的床幔环绕在白木四柱床上。
姜荻踩在羊毛地毯上,如脚踩雪堆。纯然的白色刺痛他的视网膜,不多时,就感到眩晕。
床头的白灯笼上,有个偌大的墨色“奠”字。不知何处吹来阴风,灯笼中白烛摇曳,姜荻心底毛毛的,见到光亮就忍不住靠近,他奓着胆子提起灯笼,脚步蹒跚四下察看。
卧房的门没锁,姜荻推开虚掩的房门,刚进走廊就吓了一跳。目之所及皆为缟素,紧闭的窗子也贴着白纸窗花……这是一座纯白的房子,白到森冷,弥漫着哀恸和死亡的气息。
姜荻的脑子想破窗逃跑,但他的身体犹如在做清明梦为人所制,一步一步向走廊尽头走去。他不由想起监控画面中,那个被无形的丝线操纵肢体的新郎靳怀启,或许,就像他现在这般吧?
这幢白房子,房型结构和靳家大宅毫无二致,姜荻咬破舌尖以保持神智,隐约忆起,这儿是洋房的三楼。
走廊尽头,本该是挂画的位置突兀地出现一扇银行金库大门,船舵似的把手用白麻绳缠绕。姜荻看到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哼哈二将一样的纸扎人时,已经麻木。
他伸出手握住门把,那双手十分熟悉,像是自己的却有种违和感,指尖苍白,指甲盖发青,他听到骨头咯啦咯啦的断裂声,如一把崩断的一次性筷子。
姜荻忍住剧痛,转开大门,哗啦,小山一样的金银元宝,纸扎豪车喷涌而出,从兰博基尼到丰田阿尔法不一而足,纸钱如飞蛾,在空中飘散。
姜荻愣住,捡起一辆纸车细看,却听到身后传来滴滴嗒嗒的水声。他汗毛直竖,余光瞥见走廊另一头,那具泡胀的尸体正趴在地毯上,肋骨刺破软化的皮肉,如蜈蚣百足般上翻,急速朝他爬来。
“有完没完!”姜荻无路可逃,极度恐惧之下迸发出惊人的力量,短暂挣脱束缚,捏住鼻子一个猛子往纸钱堆里扎去。
“啪,啪,啪!姜荻,醒醒。”
意识边缘传来熟悉的声音,明黄的光照得眼皮发红,姜荻抿抿嘴,别过脸,紧接着又听一声脆响,脸上被人打了个巴掌。
“我靠,谁打我?”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捂住充血的脸颊,瞪向遮着下巴的顾延。
顾延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脸色不大好看,厉声道:“洗个澡都能昏过去,你不要命了?”
姜荻脖子一缩有些委屈,下意识辩解:“低血糖嘛。”
“晚上吃那么多,低血糖?”顾延冷哧。
“唉,不是,我……我去!我衣服呢?”姜荻低下头,惊恐地看到自己光溜溜的,只穿了条白色纯棉四角裤,也湿透了,勉勉强强裹住小姜荻。
而他的身体被热水泡得泛起粉,柔光莹莹的,薄薄的腹肌也挂着水珠,红痕如散落的桃花,青紫的指印遍布手腕脚踝,有种凌虐的美感。
顾延冷淡的目光扫过姜荻全身,见他嘴唇发白,脚趾蜷缩,适才沉下脸,问他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怪事。
“也?”姜荻撑住顾延的手心站起身,滑了一跤险些栽进顾延怀里。
一时间,羞耻心盖对鬼新娘的恐惧,姜荻双手抱臂挡住胸前莫名立起的两点,手足无措地问顾延:“哥,咱们去外面说成吗?容我换身衣服。”
顾延唔了声,嗓子有些紧,他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此刻他再不配合姜荻,那个人耳朵里都要冒烟了。
客房一切如常,血河消失殆尽,不见一滴血渍。不过,姜荻昨天穿的那身卫衣不知怎的,正湿嗒嗒的泡在洗手池里。他的剧本人设是个骚气冲天的小0,于是挑挑拣拣,找到最保守的衣服是一件胸前开了道口子的机能风白衬衫。
三分钟后,姜荻换好干爽的衣物,顾延倚在墙边,一抬眸就瞥见胸口两抹粉,嘴唇微动,沉默移开视线。
“哥,我可能见到了鬼新娘。”姜荻轻吸口气,把方才遭遇的一切和盘托出,说罢,又关心起顾延,“你呢?你那儿发生了什么?”
他算不清,在层叠的幻象里究竟穿梭了几次,那些诡谲的画面又意味如何,但顾延在身边,他就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