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朱翊珩打断了太后,淡然的笑了笑,“若我早生十年,我如何能有机会在母后身旁尽孝,在皇兄身边尽忠呢?更何况,人总是溺爱小儿子多一点,可父皇最看重的儿子始终是皇兄,最爱重的女子始终是母后。”
太后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朱翊珩的脸,慨叹道:“十六郎,你这双眉眼跟你父皇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太后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当初先皇驾崩的时候,自己心爱的小儿子也是这个年岁,也生了一双跟先皇一样的眉眼,可他这辈子都只能被囚禁在先皇陵墓里,此生不得相见。与其说他在透过朱翊珩看先皇,倒不如说他在透过朱翊珩想自己的爱子。
现如今,这一点点念想也留不住了。
另一边,嘉善一路哭着跑到了太和门,柳师傅走了,十六叔也要走,过些日子,五哥也要出宫开府,连皇祖母都急着把她嫁到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身边,一切她想留住的人都要离她而去了。
她真的不想嫁人,那些人的画像她看都懒得看。纵然没办法嫁给想嫁的人,她也不愿意被随便嫁给什么人。
“公主,咱们回去吧。”宫女翠羽生怕自家公主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连忙劝道:“公主,怡王殿下中午应该会留下用膳,您不是一直盼着怡王殿下来吗?咱们快回去吧!”
嘉善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先回去吧,我现在不想回去。”
说着自顾自走过太和门,复又行了一会儿,便看见几个太监聚在午门前,应该是掌刑。
翠羽连忙拉住嘉善,哀求道:“公主,你就跟奴婢回去吧,前面是东厂的人在行刑,您万万不能再向前行了!”
午门前廷杖是常有的事,若是往日,嘉善一定绕道走了,可她今日心里有气,偏要去看个分明。
她不顾翠羽的劝阻,径直走过去,越过几个小太监的身影看到趴在凳子上被廷杖的居然是老古板,苏仲芳。
此时他腰背处已经被打的鲜红一片,看着十分骇人。
嘉善快步上前,冲掌刑的人大喝一声:“住手!”
掌刑的小太监们看见来人是嘉善公主,连忙跪了一地。
“奴才们参见公主。”
嘉善走过去,才发现苏仲芳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身上的伤细看更是可怖。她伸手就要把苏仲芳拉起来,一旁的小太监们见状连忙爬到嘉善旁边劝阻道:“公主万万不可啊,这是陛下的旨意,若是少一杖,奴才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苏大人所犯何事,你们把他打成这样还不肯罢休!”
为首的小太监答道:“回公主,苏大人今日替养寇自肥的浙□□人说话,陛下这才下令杖责二十,如今还差七杖呢。”
嘉善厉声道:“十三杖,你们就把苏大人打的皮开肉绽了,再打七杖,你们是想活活打死他吗?父皇让你们杖责二十,是为了惩戒,可说了要把人打死?父皇素来宅心仁厚,你们这样狗奴才罔顾圣意,今日打死了苏大人,明日这打死言官的罪名就要父皇来担!你们有几个脑袋让父皇给你们担罪!”
几个小太监没了主意,面面相觑,嘉善一边摆弄着纤细白皙的手指,一边装作漫不经心道:“本宫给你们出个主意,还差七杖,本宫也不为难你们。苏大人是读书人,已经被你们打没了半条命,这七杖用多少力你们心里应当有数,本宫就在这里看你们打,若打错了,本宫马上就去禀告父皇。”
几个小太监还在犹犹豫豫,嘉善故意提高了音量,冷声道:“快点,还打不打了!若不是为了父皇的名声,我才懒得管你们几个蠢奴的死活。”
领头的太监眼珠滴溜乱转想了一会儿,赶紧起身对剩下几个小太监道:“蠢货,公主的吩咐还没听明白吗?快点行刑啊!”
“是。”
几个小太监拿着行刑的板子重重拿起,在苏仲芳的腰上轻轻落下,装模作样的五杖打完,几个小太监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嘉善公主,连忙告退。
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还对着领头太监嘟嘟囔囔道:“咱们这么个打法,要是督公问责该怎么办?”
领头的太监重重拍了一下他脑袋,骂道:“这连个苍蝇都没有,你们不说,督公怎么能知道!若是督公问起,就说这是公主的意思,问责也问不到咱们头上!”
嘉善看着几个太监走的没了踪影,才伸手去扶苏仲芳起来,谁知他被打的半死,嘴里说的居然是,“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请您不要拉扯臣的手臂。”
嘉善一时间只觉得这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哼一声道:“老古板,那板子莫不是打到你脑子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男女授受不亲。翠羽,跟我一起把这个老古板扶起来!”
“是。”
苏仲芳虽说是文人,到底也是个身长七尺的大男人。嘉善和翠羽两个人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来,他便挣扎着要自己站着不许她们扶着。
嘉善也不勉强他,对翠羽道:“你现在赶紧回宫里,把上个月皇祖母给我的那瓶金创药拿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定要快。”
苏仲芳在一旁拱手道:“不必这么麻烦,臣出宫后可自行寻医问药,不劳公主费心。”
“本宫要赐药,你哪那么多废话?翠羽,还不快去。”
翠羽赶紧退下去取药,嘉善看着苏仲芳一脸憔悴的样子也懒得跟他计较,撇撇嘴道:“你看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寻常大夫用寻常药,没有个半年你怕是坐都坐不下。我可不想半年没有人讲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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