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宗林走至青云面前,神色和善问道:“这粥棚是你设的?”
青云拱手答道:“回官爷,是东家设的。”
“东家现在何处?”
沈云舒走上前朗声道:“我就是,不知几位是哪个衙门的?”
柳宜年见蒋宗林神色中有些惊讶,适时的接过话道:“本府是杭州知府柳宜年,这位是浙直总督蒋宗林蒋大人。”
沈云舒这才假装震惊行礼道:“民女沈云舒见过部堂。”
“我听百姓说这个粥棚已经设了半月有余,敢问这些粮食都是沈老板自己出钱买的吗?在何处买的?”
沈云舒心想他可能是怕自己的粮食来路不正或别有所图,便答道:“回部堂大人,民女从前做生意时认识一个杭州的米行老板,故而这些粮食都是我与一位好友共同出资在杭州城里买了粮食,再运过来的。”
“不知沈老板在杭州做什么营生?”
“民女在京城开了个酒楼,此次只是路过钱塘。”
柳宜年忽然冲沈云舒作了一揖道:“想来沈老板此次民赈定然花费不少,我代钱塘百姓谢过沈老板了。”
“府台大人言重了,民女此番也是恰好遇上了灾情,我本就是钱塘人,如今看着家长的流民实在于心不忍,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共克时艰。”
“如今倭寇横行,实在不太平,劳烦沈老板将路引拿来,让本官看看。”柳宜年说道。
沈云舒将路引呈上,柳宜年接过确认无误后交给蒋宗林。
蒋宗林确认了沈云舒的身份,一直紧绷着的脸这才有些舒展,“女子经商者,本就不多,像沈老板这样古道热肠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人钦佩。”
“部堂夸赞,民女愧不敢当。”
朱翊珩在远处摇着扇子,看着沈云舒和柳宜年一唱一和的演戏,三人又说了几句,蒋宗林便就跟柳宜年带着手下离开了。
朱翊珩慢悠悠走过去,问道:“你觉得,蒋宗林怎么样?”
“不好说,至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如果这些年他在浙江的政绩有七分真的话,应当是个好官。你觉得呢?”
“是个好官,但不是个好人。”
沈云舒转身看向他一脸疑惑道:“不矛盾吗?”
“不矛盾啊,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更何况,是在官场。有时候有野心有手段的坏人也是有良知的,那这种人是可以做好官的。”
确实,人性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是看不真切的。
“云舒,那时候你问我的三个问题,我有答案了,你想不想听?”
沈云舒一怔,眼神有些飘忽本想岔开话题,可看到朱翊珩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于是咬着唇迎上了他的目光,正色道:“那殿下,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三年都做了什么?”
“啊?”朱翊珩不解。
沈云舒继续说道:“我帮你在大同开了两个马场,养了一万匹马,还帮你做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在京城开了酒楼,你知道吗,酒楼里有好多能干的姑娘,她们会酿酒,会做菜,会点茶,会算账管事,还有手脚利落的可以打杂,有能说会道的可以跑堂。所以如果有机会,女子真的并不一定要困在宅院里,也可以天高海阔的去生活。
说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能做这么多事,更没想过我有一天有能力去帮别人。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有意义,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殿下,你没有觉得,我比从前更有利用价值了吗?”
朱翊珩听到利用二字,心里只觉得很不是滋味,问道:“这跟答案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我是喜欢殿下,但我不想放弃我自己的生活,来变成殿下生活里锦上添花的一部分。至少,现在不想。”
朱翊珩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不是因为别人,也不是因为不喜欢,而且因为自由。他不由自主的转了转脑袋,几次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说了一句:“现在不想的意思是以后会想吗?”
“殿下,我是个很贪心的人。我想做朱翊珩的妻子,可我不想做怡王的妃子。我贪恋你的喜欢,却又不愿意献祭自己的自由。”沈云舒说着忽然鼻子一酸,勉强扯了个笑容,“其实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可说出来一点都不痛快。殿下你知道吗,如果你刚刚不提那三个问题,我可能会一直卑劣的拖下去,不接受不拒绝,等回了京城就音讯全无,一刀两断。所以你看啊,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失去,也没什么可惜的。”
朱翊珩沉默了片刻,他一直都知道沈云舒是个很执拗的人,可自己比起她来,尤甚。他很确定自己的心意,既然这样,他就绝不会放手,更不可能让她嫁给别人,可总要她心甘情愿,于是说道:“那你就当作我没有提到那三个问题,我也当作你没有给我答案,至少在你离开钱塘之前,我们还维持刚才的状态,不要拒绝我,不要躲着我,可以吗?”
朱翊珩看她犹豫,强笑着补了一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的。等你回京城,如果你还没改变主意,咱们就一刀两断。”
“好。”
沈云舒从粥棚离开后,就在城中闲逛。她这次来其实想买几台丝绸织机回去,顺便寻几个会用织机的工人,若是能挖到绣工好的绣娘就再好不过了。江浙的刺绣功夫和丝绸,京城那些有钱人一直趋之若鹜,可毕竟物稀又路远,若是京城就有现成的地道的江浙时兴的丝绸款式和绣面花样,京城多富贵,这些精致的生意,想来应该不愁销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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