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帝并未看账册一眼,而是冷声问道:“你是如何有这些账册的?你又是如何知道刑部当年是如何记录的?”
“账册是民女去军中找旧人探访而得,至于刑部记录,是民女敲登闻鼓后,刑部大人审讯民女时说的。”
成明帝抓住了其中的纰漏,眯着眼说道:“你并非朝廷官员,军中人把账册交给你便是以私交泄露军情,是死罪。你想好了再回答,这账册到底是谁交给你的,又或者可是你伪造的?”
用忠义之人的性命相要挟,倒是够卑鄙。梦娘手死死攥着衣裙,高声答道:“民女可以用性命担保,这账册绝非伪造。”
成明帝唇畔皆是戏谑,“你的性命,价值几何啊?你既说不出是何人给的,那便是假的,这件案子朕也不必再审了,来人,把这个伪造证据,扰乱人心的女子拖出去,杖责二十。”
“且慢!”梦娘身子跪在地上,却高高的仰着头看向御座上的天子,坚定道:“陛下就这么急着给民女定罪吗?定和我父一样的诛心之罪!您为什么不敢看账册?是害怕这账册是真的,是害怕他们是无罪的,是害怕您发现自己当年是真的冤枉了他们吗!”
成明帝愤怒的指着她道:“你放肆!你之个罪臣之女怎么敢这么跟朕说话?来人啊!把她…”
柳宜年眼看着局势不对,上前打断了成明帝道:“陛下天纵英明,人尽皆知,陛下为了国事殚精竭虑,今日也是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才让三法司重审旧案,何必为了一个无知妇人动怒?臣斗胆请陛下御览账册和钱敏达以及彭成的供词,提审赵博元后再做决断。”
虚伪的人最怕的就是这样义正言辞的不得不做,合情合理,他要名声就不能拒绝。只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人把赵博元带进来。自己则是不情不愿的略翻了翻供词和账册。
不多时,带着镣铐的赵博元被带了上来,跪地叩拜道:“罪臣赵博元拜见陛下。”
成明帝把账册一扔,不耐烦道:“说吧,如实说给朕听。”
赵博元深吸一口气,才说道:“罪臣昔年也曾十分仰慕陈言的为人,可后来因着罪臣犯了些错,陈言上疏弹劾罪臣,罪臣就怀恨在心,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报复他。成明十年,韩樾将军劝谏陛下攻打鞑靼,收复失地,钱家父子知道陛下不愿意用兵,更知道以陈言一定会支持韩樾的建议,故而议事之时钱尚故意出尔反尔,反对用兵作战。
陈言那时候做了七年首辅,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加上心中激愤,便与钱尚当着陛下大吵起来,陛下果然如钱家父子所料一怒之下,给他定了个目无尊上,骄横跋扈的罪名,罢了陈言的官,让他致仕还乡。可钱家父子觉得不够,便找到我,跟我说报复陈言的机会到了。
当时彭成因为在军中作恶多端被韩樾将军弹劾下了狱,革职送回了刑部大牢,钱敏达便串通彭成做伪证,让他诬陷韩樾将军贪墨军饷,虚报战功,还贪功冒进,实则败多胜少以及与陈言过从甚密,意欲图谋不轨。
钱家父子让我务必把二人罪名做实,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在狱中,陈言曾经给陛下写过辩罪疏,但被臣扣下了,也一并让柳大人呈交给了陛下,至于此事更详细的经过在他们彭成和钱敏达的供状中都有详细说明,请陛下御览。”
成明帝哼了一声,眼中闪着能杀人的寒意,“当初结案的是你,如今翻案的也是你,其余人等都死了,自然由着你说。你既然早有物证,为何当时不呈上来?私改供词是死罪,欺君也是死罪,你今日的意思是不是你早就该死了啊?”
赵博元身躯一颤,思及儿子,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陈阁老是忠臣,罪臣这些年因为此事寝食不安,实在不愿再让君父因为臣等背上误杀忠良的名声,臣愿一死还陈阁老清白,还陛下英名!”
“够了!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少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朕!”成明帝扫过堂下众人,沉着脸说道:“赵博元无视律法陷害同僚,为虎作伥,只是彭成和钱家父子也都伏法了,这个案子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的必要了。这样吧,朕今日就判赵博元秋后问斩,也算是还天下人一个公道了!众卿以为呢?”
三法司众人面面相觑,眼看着柳宜年起身要为自己说话,梦娘抢先一步高声说道:“陛下,民女不服!民女请求陛下为民女父亲和韩樾将军平反罪名!复官赐祭,追谥身后!”
成明帝暴怒道:“你放肆!陈绮梦,朕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犯上之言,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不要以为脱了贱籍就可以无所顾忌,朕告诉你,朕一句话就能把你再送回教坊司,永远都别想再出来!”
梦娘挺直了身子,昂首答道:“民女什么都不怕不怕,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也要为父亲讨回公道!民女请陛下重审此案,为我父亲和韩樾将军正名!陛下您到底在怕什么呢?怕天下臣民会指责您做错了吗?不,天下臣民只会庆幸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君父,让天下人不会蒙冤受屈无处申诉!”
“你!”成明帝只觉得目眩神迷,他最近总是觉得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忽冷忽热,现下被气的更是觉得眼前一阵模糊,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丹药吞下去,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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