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浮想联翩的停顿彻底点着了姜至本就濒临燃点的火线,他反手甩上副驾驶的车门,降下车窗扬起一个虚伪的笑:“领教过时sir把人单独晾床上的‘绅士风度’,以后没有下次了,放心。”
要有那也得是在新租的房子里。他从不和睡友去酒店。
姜至在中黄边缘的酒店式公寓租了一套二层复式,离医院不算远。十点后的交通状况通畅了许多,一路无言的二十分钟里,他一直将头侧向车窗,试图忽略置物槽内那个明显的香水瓶。
时运没有撒谎,悬空春泉真的被他坦然大方地放在车内。气味分子伴着交织的呼吸渗透,仿佛阳光下跳舞的尘埃,无形但无处不在。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忽视,因为在狭小的空间内,任何一句话似乎都能被过度解读。
在带着香气的沉默里,发动机的轰鸣逐渐停息。
本以为时运会死皮赖脸求着上去喝杯水,可实际上对方双手规规矩矩的,始终没有越出驾驶席的界限。
连安全带都是姜至自己解的。
时运双手交叉叠在方向盘上,胸口慵懒地倚上去,朝车窗外愣神的人说了句多情又无情的“晚安”。
晚风将他嘴边的“谢谢”吹散,姜至尽量舒缓了眼尾的线条,琥珀般的瞳孔从雨后如洗的天幕借来星光,用来点缀回应的一声“好梦”。
第10章委托邀请
中黄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型社会,不同职级间等级森严,各领域之内鄙视链分明,公司财务与银行柜台互相嫌弃,审计民工对着头部券商流下羡慕的泪水。尤其是对同行而言,在业务上恨不得斗出个你死我活,可一到收情报的时候就格外异体同心,消息互通的速度比打印机出纸都快。
姜至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纷纷猜测或许是他平时行事风格过于出格惹来的祸端。关于这一点,姜至从自己顶着纱布去上班就已经预料到,只是不曾想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持续到伤口结痂依然充满生命力。
“早。”
姜至婉言谢过了第三个对他伤势表达“关心”的人,迈步进入电梯轿厢,面对着依次亮起的楼层按键悄悄吐出了一口郁结之气。
他额角狰狞的创面早就自愈成一片线状的浅淡疤痕,被刻意吹过的发型遮了个大概,只露出一小截子尾巴。泛着红褐的细线与皮肤的底色形成鲜明反差,其中一条甚至穿过眉毛延伸到眼窝附近,反倒为姜至增添了几分野性,不凶狠但足够引人注意。
用皇妃从同心大厦大喇叭群上看到的话来说,那便是有缺憾的眉眼更想让人沉沦了。
姜至从不知道写字楼还有这种非正式的社交组织,也不认同上面的说法,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因此皱眉的时候旁边有极力克制的尖叫。
这一早他的工作都在疑惑中飞速度过。
如果闭目放松眼部肌肉不算睡眠,那么姜至没有午睡的习惯。饭后他通常会冲泡一壶清咖与位于最高点的阳光碰杯,同时唤醒自己开始变迟钝的神经。
姜至对于咖啡的品味要求不算严苛,但只要有舌头就能尝出来,言诚淘来的咖啡机比自己的手冲技术好太多。茶水间在公共办公区内,与自己办公室有一段距离,但他愿意为一杯出品稳定的好咖啡付出来回的脚程。
姜至如往常一样从消毒柜中取出自己的马克杯,趁同事拉开冰箱门顺便往内瞄了一眼,发现了熟悉的浅灰色奶制品包装盒,于是手指从咖啡机操作屏上的美式滑向了另一边的意式浓缩,同时选择双倍。
伴随着机器运作的小幅噪音,浓郁的油脂香从杯口溢出,最后被冲入的燕麦奶锁住,姜至忍不住低头抿了一口。
中黄虽然餐厅林立,但毕竟是中央商务区,午餐的标价并不亲民。对于大部分打工人来说,钱包经受不住长期下馆子的放血,味蕾也遭不住天天烧腊饭套餐的敷衍。好在至诚的茶水间里配有两台微波炉,可供大家加热自备的餐盒。
自己带饭的时候,个别关系好的同事通常会围在小桌旁边聊边吃。
有人发现姜至的身影,抬头打了招呼:“姜老师。”
“在聊什么?”姜至被他们融洽的午餐氛围吸引,忍不住凑了过去。
“rugosa[1]呀。”其中一个女同事lisa说,“官方的中文翻译是‘温室’。”
望着姜至茫然的神情,lisa有些惊讶地问:“姜老师不知道吗?”
她切回到手机桌面,指了指其中一个带有玫瑰刻影的红粉色app图标,解释道:“这是一个最近超火的网上交友程式,我们空闲的时候都在玩呢。”
rugosa的本质还是商品化择友,注册虚拟账号之后,所有用户在被包装成不同“商品”的同时,也在展示自我的过程中成为浏览商品的“买家”——每个人在选择别人的时候,也在被别人挑选。
姜至若有所思地打开搜索引擎,输入“rugosa”一词,铺天盖地的宣传便涌了出来,卖点如病毒般在每一则广告推送中被繁衍、强调,受欢迎程度远超过他的预期。
注册用户首先需要完成一系列基于心理学的游戏化性格测评,会根据测评结果实现匹配互选。用户间私信、照片上传与语音视频功能在初始状态下是禁止的,需要匹配双方每天完成定量的双人任务赚取足够亲密值才能一步步解锁。如果亲密值下跌,这些功能也会随之锁定,等待下一次积分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