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垂下眼扫了扫攥在自己领口处的那只手,无端联想到夜晚湖面上那一抹随波流动的皎月倒影——姜至的语气带着命令般的势在必得,可手指却忍不住在颤。
“大方谈论身体,可态度却很理性克制。”时运虽然以一个被动的姿态被人掌握着,但他依然凭借身高优势,形成俯视视角的压制,“不愧是中黄最特立独行的青年才俊,提出的标的物也这么与众不同。”
枕边往往被赋予亲昵的信号,意味着彼此缠绕的呼吸和逐渐交融的体香,甚至是……偶尔陡攀的室温。
时运并不知道姜至希望走到哪一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内心的设想远不及字面意思那样放纵。
姜至眼尾微敛,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时sir大可放心,我对你的人没有兴趣,不过是想满足一下许久未得到纾解的生理需求罢了。”
这话便是暗指在纾解欲望这事儿上,看起来讲究挑剔的姜至其实谁都可以,时运不悦地扬了扬眉毛。
姜至抛下一个引人遐想的话头,却不急着说下一句,手指故意在唇边逡巡一圈才缓缓滑向与夜色同样浓稠的眼下皮肤,在对方喉结滚动的同时轻笑出声:“我只有睡眠渴求这一种生理欲望,你可千万别擅自多想。”
时运背着手没说话,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飞暮坊那晚你问我平时是不是没休息好,今天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有睡眠障碍,长期性的。”姜至咬了咬唇,似是坚定了决心,托出一盘有保留的剖白,“那天误打误撞和你共享了床铺,我无法回避得到了良好休息质量的事实。”
时运想起那晚枕畔轻和但无法忽视的鼾声,纠正了姜至有失公允的评级:“不只是良好,应当是绝佳更合适吧?”
姜至瞪人的小表情落在时运眼里便只剩下三分愠怒,其余的全是娇俏了。
“总而言之,就是你躺在我身边能起到助眠的作用。”姜至解释道。
结合之前的推测,时运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么说,我是你要找的那颗专属安眠药?”
有季景和的存在,“专属”这个形容词便已经不再合适。姜至顿了一下,没有全部否认:“可以照你说的一半去理解。”
时运总是能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拥有让人牙痒但不至于讨厌的敏锐嗅觉。
“看来你是有过熟练的实战经验。”他眯了下眼睛,略显凶冷的眼神迅速形成了无形的包围圈,让姜至有片刻的慌神。“你一直这么来者不拒吗,姜老师?”
莫名其妙的独占欲与师出无名的醋意都显得很没分寸,让时运诧异于自己竟然没能控制住有些焦躁的脾气。但这些都不能成为言语伤人的借口,他一边反省一边懊恼不已,可因为已经精准降落到了对方的雷区,弥补也显得仓促了。
姜至的表情果真骤然速冻成寒天,隐隐有雪崩之势。
被捕猎般的目光锁定对姜至而言是一件很抵触的事情,他喜欢温顺听话、会吐舌摇尾、偶尔撒娇的家犬,而不是一只粗鲁无礼、动不动就龇牙亮爪还爱强势标记所属的野兽。
姜至到了气头上,用词也尖锐了起来。他破罐破摔地以自我贬低的方式讽刺道:“是啊,我就是被别人舔过一遍的二手猎物。你若是咽不下,大有别人愿意张口。”
领口的压迫感骤然增加,对方像是使了狠劲儿,布料在被拉扯变形的同时慢慢勒向颈间的气管。平时这点力道连一盘前菜都算不上,可眼下时运分明清晰察觉到了源于胸腔的窒息。
“我皮糙肉厚不知痛倒还好说,你的手指都被勒出痕迹了,松开点吧。”时运轻拍了下他的手背,收去了方才乍泄的强势,语气里换上了几分哄慰的耐心,“对不起,我措辞不当,惹你不高兴了。”
收到道歉的姜至虽然火气下去了一半,可心理还是觉得不痛快,依然不给情面地皱眉发泄:“你觉得这事儿强人所难,让我在经罪科和那些不干净的人共事难道不算是被强按?大家都动机不纯,又何必互相指摘错处。”
姜至不屑于勉强别人,咬钩意愿与成功几率的评估缺一不可,只有得到了接近百分百的评定结果,他才会主动出击。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在飞暮坊的一个个夜晚姜至也并非虚度,积攒下来的辨识技巧早已炉火纯青,时运那么明显的招惹意味又怎会看不出来。
因此,“来者不拒”这个指控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明明是不必宣之于口的你情我愿才对。
“我错了。”时运道歉的同时,肩膀垮了下来,显露出了低位的姿态。
两人之间的气场瞬间逆转,姜至变成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那个。见对方果断认怂,他哼了一声算是把这页翻过去了。
在彼此冷静的几秒间,时运脑中飞快复盘着刚才的对话。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总是下意识说出真相,如果姜至没有说谎,那么“被舔过一遍”便是自曝说他在这之前只有过一个“前任”。
时运心中生刺不假,但若没有那人的存在,姜至此刻未必能如此鲜活地冲自己闹脾气。一想到如此矛盾的事实,时运这股闷气便只能在肚子里打转,骂不得也怨不得,唯有从鼻腔中重重呼出一阵郁气。
略带冲击力的气流喷向指尖,姜至因为痒意下意识松开时运的衣领,他趁此机会同时大方亮出自己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