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会儿想起赵青云长长的黑发,一会儿想起她洗完澡后带着氤氲水汽的肌肤,又一会儿想起她拉开自己的包露出几张光盘来,对她的火气时有时无,时大时小。
又想这回工地停工的事,疑心是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才害得赵青云被人胁迫给他做局。内地的事原本几乎是赵青云一手操办,他也只是刚开始时和她来过几次,这回突然被她做局送进公安的手里,实在是莫名其妙、云里雾里。
等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人推醒:“陈老板,有人想见你。请随我来。”
这下又不是喂了,他又变回了那个海关口里的“爱国商人陈老板”。
他光着脚,一只手提拉着裤腰,穿过满是落叶的庭院、趟过地上小小的水塘,跟着前面的人爬上三楼,被带到了一件办公室前。他在院子里穿梭,四下张望着,希翼着能从哪扇窗后看见赵青云的脸,只是到了三楼都没能如愿。
带他来的人在办公室里停下,敲一敲门,听里面一声“进来”响起后拧开门锁,为他开了门、请他进去。
这正是唐丽华的办公室。里面坐着的除了唐丽华也没别人。
唐丽华在窗前的办公桌前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男人,端起桌上的白色瓷杯,一面掀开盖子喝一口茶,一面往沙发前走去,请他坐下:“陈老板,久仰大名。请坐。”
他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听声音感觉应该是一个和赵青云差不多大的女子,听到她请自己坐,也就毫不客气地大踏步走上前往沙发椅上一倒,翘起一条腿等着面前的人说话。
待她坐定,他才看清她的脸。只是他搜寻了脑海里的全部记忆,也想不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更不知道她是何方强人,能动这么大阵仗、支使动那么多人只为将自己带到这里。
唐丽华不看他,自顾自地低头吹着茶缸里的热茶,好像此时她对于茶的热情远胜于面前的人一样。陈天雄也不做声,只是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时不时地看面前的人一眼而已。
两人就这么胶着着,等到唐丽华一杯茶都喝完了,她才放下瓷杯,问面前的男人:“我是广东省公安厅石副厅长的秘书唐丽华,赵青云一般都叫我华姐。难道她从来没向陈老板介绍过我吗?”
陈天雄面无表情,只是摇一摇头表示不清楚。
唐丽华看他动作,好像很高兴似地拍一下沙发扶手,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他听:“这个赵青云事情做得不好嘴巴倒是挺严。”
她不等他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站起来走回书桌前拿起一张字条又递给坐着的陈天雄:“赵青云的字你还是认识的吧?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你们东星在内地的生意也是她找上了我才办成的。说真的,我对她、对你、对东星要求都不高,我只是要你们安分守己而已,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那正是赵青云第一次见唐丽华时递给她的写着陈天雄和笑面虎座驾车牌号的字条,那正是赵青云向唐丽华投诚时的投名状。上面粗犷豪放的字迹正是她的,陈天雄几乎是看见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攒着字条,看一眼就收到口袋里,问唐丽华:“不知道华姐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难道只是为了向我介绍你和赵青云之间的关系?其实我和赵青云也不是很熟,我也不是很关心她平常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唐丽华抬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三周前赵青云和一个医生在街上被洪兴的陈浩南带队伏击,赵青云只是在逃跑时崴了脚,你们雷耀扬的那个心理医生文清镜背后中了两刀,但伤势不重前天就出了院。陈浩南当街毙命。
我要求不高,不管你们东星是把洪兴吃下去也好、还是和他们做手足亲如一家也好,我只要稳定。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斩杀无辜市民的事情整个港岛只有你们和洪兴做得出。但我一件都不想看到。
东星这些日子在内地没少赚吧?听说在港岛的日子也很好过?陈天雄,是我们给你吃你才有得吃!别说内地的工地、工厂和夜总会,就连香港的代客泊车,我们不给你们也别想做!
稳定、稳定、稳定!这件事有这么难?要是你和东星都无能为力了,可以提出来,趁早让贤。我也好早找下家。”
这么一段话下来,陈天雄心里已经全部明白过来,原来内地生意能那么顺利地推进都是因为赵青云搭上了她。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提供的助力和便利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明明白白地是拿赵青云和自己当刀,借着东星的手打压了洪兴再逼着东星“安分守己”。
他绝非老式做派,不在乎虚名浮利,只要对自己有所助益,谁是谁的刀都不重要。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陈老板懂不懂?你要是精力不济的话,内地的生意就不要做了,先管好港内的事情再说。赵青云的任务没有完成你就来帮她完成,至于你们两个私下里怎么沟通,我不关心。”
说话间她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盒子推过去给他,“这是陈老板的东西,现在完璧归赵。不知道陈老板意下如何?”
陈天雄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果然是自己的鞋子、皮带、钥匙和戒指,他一面穿戴一面回答她的问题:“华姐的手段我自愧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我懂。以后港岛的事都交给我,我一定做到华姐满意。
至于我的生意,我相信华姐也不会让我吃亏。不如现在就让我带赵青云回去,也好抓紧时间处理洪兴剩下来的那些事。”
唐丽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此时又是一个宽容、和蔼的人了,大大方方地用力拍拍手,对着他说:“你的赵青云还给你。”
陈天雄见门应声而开,门口赫然站着光着脚的赵青云。
他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磨着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把她摁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掐着她的后颈,低着头在赵青云耳边问:“做狗也得找个好主子不是?你瞧瞧你,现在连鞋子也没得穿。还做不做狗了?”
里面的唐丽华用力咳嗽一下,陈天雄回过头去招呼她一声:“华姐,我们走先。”
他一只手钳住赵青云的腰,把她提起来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楼下去了。赵青云自知理亏,也就默不作声地任他摆弄,在他肩上颠簸着保持沉默,被塞进了停在楼下的院子里的车,听他关上车门前咬牙切齿地威胁:“赵青云,这笔帐咱们回去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