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鹄道:“兄弟早年也曾参与文友聚会,评文之时,每有佳句,主评者即命击鼓一通,绝妙佳文,则击鼓两通,只是我那几手剑法,当不起如此谬赞!”
方超人冷冷地道:“他写的羯鼓三挝,那是一种胡乐,每击可发两声,一哑一响,声发扑通之音,羯鼓三挝,合起来就是不通不通又不通!”
云中鹄脸色微变道:“是这个意思吗?”
方超人道:“评文之会,没有用羯鼓的,他用羯鼓三挝为评,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云中鹄呆了一呆,神色黯然道:“技不如人,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何况这是我自取其辱。”
柳大树笑道:“我无论评文剑语,都是就题论事,客气不来的,剑与文同,不能有一点虚假,我给你留下了面子,你一定要我公开说出来,怎么能怪我呢!”
方超人怒声道:“云兄的灵鹤九翻誉满滇南,纵不足名家法眼,也不至一无可取吧!”
柳大树傲然道:“在我看来,此四个字已经很客气了,如果照我十年前的脾气,必然评上狗吃黄豆四个字。”
方超人冷笑道:“这又是何解呢?”
柳大树冷然笑道:“豆性可以通气,未吃之前,必因气塞而狗屁不通,既服之后,乃以气顺而狗屁连天!”
这番话更刻薄了,很多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云中鹄更是羞惭万分,叮然一声,折断了自己的佩剑掷地说道:“我如果不能雪此耻辱,此生誓不触剑。”
柳大树笑道:“三十年间我谅你无此可能,人寿有限,你恐怕活不到三十年后吧!”
云中鹄怆然道:“那我这一辈子不触剑就是了,反正我有生之日,如果再执剑登门,就是你该小心的时候。”
柳大树淡然一笑道:“好得很,如果我等不及,你还可以找我的女儿,无论迟早,柳家总会有人等着你的。”
云中鹄掩好衣襟,朝齐苍霖一揖道:“大哥,兄弟没出息,求荣反辱,给你丢了个大人,我只有先走了。”
齐苍霖也感到很难受,哽声道:“兄弟,这是愚兄累了你,但你这么一大把岁数,何以把得失之心,看得如此严重?等一会儿,大家一起走不是更好吗?”
云中鹄颓然道:“不,兄弟在此一刻也耽不下去。”
阮雄道:“云伯伯,您时常教训我们,人生时有顺逆,惟处之泰然,才能常乐,怎么自己却想不开呢?”
云中鹄长叹道:“失败并不可悲,悲在雪耻无力,忍辱以终,我不像你们年轻,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努力,上天留给我的岁月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必须争取一分一刻的时光,但愿我有生之年,还能有再见你们的日子。”
阮雄一愕道:“你不想再见我们了?”
云中鹄道:“是的,一个剑手荣誉就是生命,失去了荣誉,生命也随之死去了,我不但不见你们,也不想见任何人,家里麻烦你转告一声,如果十几年后,我还不回家,那就是客死异乡,在家祠里可以添上个牌位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一直向山外走去。
大家都了解他心中的感触,也没有人去拉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柳如昔这才低声道:“爹,您这又何苦呢?”
柳大树朗声笑道:“我最瞧不起这些浪得虚名之徒,不过会了几手劈柴架势,就以名家自许,挂起剑手招牌,幸亏他还有点骨气,否则我根本就不让他离开,菲菲,你放心好了,别说十几年,就是二十几年,他也不会找上门来的,他这一辈子,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
展毓民忍不住道:“阁下这话太自满了吧?”
柳大树哈哈大笑道:“他一开始就走上了歧路,筋脉已老,型态已定,不可能再有进展了。正如你们一样,只能在本身的艺事内求精,不可能另求他途,以他的剑艺,永远也到不了上乘,我相信你也得承认吧!”
展毓民低头不语,柳大树的话虽狂,却是剑道真理,到了云中鹄的年龄,是不可能有多大进展了。
方超人沉声道:“阁下的剑法就是上乘?”
柳大树笑笑道:“上乘与下乘之间没有分野,只有一个比较,在我未被击败前,总不能落在下乘去。”
方超人道:“在下已经数落败绩,早就归入下乘之列,但是与你上乘剑法一比,倒不觉差多少。”
柳大树微笑道:“台端莫非有意赐教吗?”
方超人道:“可以这么说,因为我自觉高于阁下,这一战绝对是赐教而非领教,阁下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