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康王不悦的眼神,秋均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王爷坐在轮椅时,打她已十分轻松了,如今治好了腿疾,她更是跑也跑不了。
高大的身影仿佛一道笼在头顶、无法摆脱的乌云,秋均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灰败。
康王不觉有异,秋均在他面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卑微模样。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他知道,她爱自己入骨,也极为柔顺听话,这便够了。
听过理由,他心道果然如此,应是王妃的安排,颔首说:“我知道你很听话,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世上,除了我
,还有谁会这般关心你?”
秋均低头应是。
“在宫中住的这些时日,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皇后娘娘温柔善良,对我和安安都很照顾。”
康王这才看向儿子,压低声音命令,“安安的那枚吊坠,取下给我。”
他在宴会前百般打听秋均,目的之一正是为此。因进长安前,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得如此之快。绥帝加剧对世家的打压,世家被节节逼退,致使他也不得不提前了许多布置。
康王此前还在想紫玉花之事,瞌睡正好有了枕头,秋均因康王妃的安排带了安安进京。
秋均露出难色,“最近安安病了,夜里睡觉都取下了吊坠,现在还在床榻前的盒子里……”
她隐瞒了真相,事实是,南音在确定她不明吊坠作用后,以喜爱那吊坠的样式,想打造一枚同样的玉坠为理由,借走了。
但秋均下意识不想告诉康王。
康王目中愕然,没有怀疑她,只道:“它今夜对我有用处,快去取来。离开宴还有段时辰,来得及。”
秋均只点头说好,正要带安安往回走,被再次叫住。
几步靠近,借衣袖的掩盖,康王交给了秋均某物,并贴近她耳侧,吩咐了甚么。
双目圆瞪,秋均终于抬首看向了康王,看见的,依旧是那张谪仙般的面容,以及温和的笑,“我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爷。”
康王颔首,有心想多与秋均说些话,奈何时机不对,时间也不允许。
他对秋均,有种异样的、病态的执着,既瞧不起她,却又深知自己深爱她,更离不开她。
视线贪婪地将秋均从头到脚的每寸仔细扫过,康王嘴唇轻启,竟说出了他从未对秋均说过的话,“有句话忘了说,秋均,你今日很美。”
秋均双肩一颤,这一瞬间,并未有受宠若惊之感,更没有欣喜若狂。心底涌出的,反而是无法自抑的悲凉和一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厌恶。
“谢王爷。”
她的声音低若蚊呐,没有再让康王看到她的神色,牵着安安,从来时路回走。
暮光穿透云层,天幕火红,秋均的背影在康王视线中愈行愈远,消失在转角处。
大宴在酉时正式开始。
午时后,绥帝已传了部分官员问话,接下来的三日,所有官员都将依次到御前述职,此时他们都和五品以上的京官一同,在重光殿中参宴。
随通传甩鞭声响起,大殿寂静,遥望正门相携而来的帝后。
帝后皆仪容出众,身姿高挑,着衮服翟衣,由侍女内侍簇拥而来,华贵逼人。
百官齐齐起身,西突厥的舒真阔可汗及其他使者也为这股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跟随起身行礼。
舒真阔可汗用突厥语道了句话,礼部官员随之译成官话,大意是感慨皇后的年轻,又道皇后美貌如天女,像他们供奉的乌迈女神。
韩临瞥他一眼,直白道:“就算是天女,那也是大绥的,和外族没有任何关系。”
译官干笑两声,机敏地换了句话,大意是大绥与西突厥本同宗同源,实为一家人。
用脚趾头想也知译官不会如实翻译,韩临也不在意,他稍通突厥语,但压根不屑于用突厥语和可汗交流。
在他眼里,不管西突厥来意为何,此刻双方如何相处,最终西突厥都要在大绥的铁蹄下被收服。
这也是他曾立下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