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急速冲出时,郁宁面临的是死亡。
承受撞击的瞬间,身体毫无反应的机会。大脑和神经来不及感知痛楚,只剩心脏在回光返照,拼了命地跳动挣扎。
如果普通人的垂死期有五分钟,郁宁恐怕只有三分,或者更少。
郁宁自小患有心脏病,剧烈运动都是奢求的他,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撞击。
实际上,他已经约好心脏手术,下周进行,全国最权威的心脏外科主任,成功率百分之八十以上。
二十五岁的他,本可以重获新生,可惜来不及了。
今天,郁宁本打算赴约相亲,和爷爷奶奶出柜的第二年,同性婚姻合法的第一年。相亲对象是爷爷战友的孙子,据说是名牙医,性情温和、一表人才。
他答应相亲,是想满足老人的心愿。外加他年龄不小了,试着接纳他人也没什么不好。
郁宁躺在冰凉的柏油路面,他颤动指尖,想给爷爷奶奶打通电话,但他毫无力气,心脏炸裂般疼痛。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体,自打出生起,他时刻吊着口气,靠着岌岌可危的心脏活了二十五年,他数次死里逃生,但这次真的不行了。
郁宁放弃挣扎,闭眼回顾这一生。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对不起爷爷奶奶的养育之恩。还有季二火,希望它能听话,即使他不在了,也不要拆家。
好在他无恋人、也没朋友,除了二老和狗,再无牵挂。
不过……
硬要说的话,可能还有一个人。
他死后,不知那个人是惊讶还是难过,会不会参加他的葬礼,或者为他流一滴眼泪。
郁宁被愚蠢的想法逗笑,消失三年的人,没准已经忘记他了。
彼此从小吵到大,为什么死前还会想到他,给自己添堵吗?
郁宁努力剔除对方的影子,他睁开双目,想看世界最后一眼。
入秋的九月,傍晚七点的街道,时间黏稠而缓慢。
夕阳无限好,远方车水马龙,鸣笛和人潮很吵,但再也看不到了。
他身旁围着很多人,或惊恐、或疼惜、或恐惧,所有人都在试图拨打急救电话。
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好人。
郁宁想开口说话,告诉他们不要打了。没用的,他活不了。
心脏还在抽痛,呼吸越发困难,眼前的光越来越弱,世界被黑暗笼罩。
再见了。
“别睡,醒醒,起来!”
“笨蛋,过马路不会看车吗?”
“眼珠子亮的跟铜铃似的,是摆设吗?那傻狗都会过马路看车,你怎么就不知道?”
“我才晚来五分钟你就要寻死!
“你走了我跟谁吵架!”
“郁宁,给老子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