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岁首浓睫霎了霎,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露出些许落寞。
但也仅是片刻,她便收拾好所有情绪,懒声道:“他想娶,便娶了呗。他是天上月,我是地上草,他即便不娶慕家的姑娘,也有大片星辰由他挑,横竖是不会娶我的,我又着什么急?露水情缘罢了,何必当真?”
这明显就是气话了。
晚晚很想怼回去,可这些又何尝不是事实?入了她们这行,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又能有什么指望?
可那也得想办法啊,毕竟她们跟别出秦楼楚馆的姑娘,可不一样。
叹了口气,晚晚语重心长道:“姐姐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广云台,明面上只是一座风月场所,实际上,却是薛家的私产。咱们所有姐妹,都是他薛大人手底下养的狗,帮他探寻消息。让姐姐你接近林世子,也是薛大人的主意。”
“若是不能趁着自个儿还能自由说话喘气儿的时候,尽快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下场只会比别家的妓子还要不如。”
“林世子是个好人,虽说花心了些,可我瞧得出来,他对姐姐您,是真上心。这些年若不是有他护着,就姐姐您这臭脾气,只怕早被石妈妈打死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想出去游行,就出去游行;不想见客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留在屋里吃酒,也不用被那么些男人给……”
说到这,晚晚沉默了。
秦岁首望着天上的月亮,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晚晚才重新张口:“以咱们的身份,想做林家的世子夫人,定然是不能够的。可做个妾,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有世子庇护,姐姐后半辈子依旧可以享清福。”
“可是我不想做妾。”秦岁首直接拒绝。
晚晚知道,她这是犟脾气又犯了,有些气,又有些无奈,“可不做妾,咱们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要在广云台待一辈子?还是说,你想被拉去,随便配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谁要拉我的岁岁去配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都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门外冷不丁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
两人俱都怔住,齐齐望去。
但见屋子里,林榆雁不知何时来了,闲闲靠着屏风,拿折扇轻轻敲打肩头。
晚晚最先反应过来,欢喜地念了声“世子”,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忙摇头道:“奴婢方才说着玩的,有世子您在,谁敢动姐姐?呃……你们忙,奴婢还有事,先下去了。”
说完,晚晚朝秦岁首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把握机会,便碎着步子离开,
还把周围的人也一并都带了走。
屋里很快就只剩林榆雁,和秦岁首两人。
“这是喝的什么?眼睛都醉成这样了。”林榆雁拿折扇挑起帷幔,朝秦岁首走过去。
秦岁首懒得回他的话,举起杯盏,让他自个儿闻。
林榆雁却是压根没打算拿,只俯下身,拇指随意擦过她嘴角,又放到自己唇边,轻轻一舔,挑了下眉,“霜华春?这酒可烈,你还是少喝些为妙,否则身子撑不住。”
说罢,他又转着扇子,转身往里屋去,上下左右地来回瞧,“嘿,这屋里怎么没我的东西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秦岁首抿着唇,还沉浸在方才的亲昵之中,许久才回过神,却是翻着白眼,冷哼道:“我哪儿知道。”
林榆雁回头瞧她,哭笑不得,“你的屋子,你还不知道?”
“世子的澄园,不也是别人想去,就随便去了?”
这话明显裹着酸,秦岁首说完便后悔了,扭过身去继续吃酒,自个儿跟自个儿赌气。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她身子便凌了空。
“岁岁这是醋了?”林榆雁打横抱着她,低头亲昵地蹭着她白嫩的小脸。
“哎呀!”秦岁首皱着脸,嫌弃地推开他,瞪道,“胡茬!胡茬!扎死我了!”
“又混说,我哪次过来见你,没收拾得干干净净?今儿出门前我还剃过一遍,哪来的胡茬?”
秦岁首偏头又是一个白眼,压根不听他讲道理。
林榆雁这下也明白过来,究竟是什么惹了她,笑盈盈凑到她面前,“这是真醋了?”
秦岁首将脸往左转,他也往左偏;秦岁首往右,他便跟着转向右,俊俏的桃花眼始终盯着她,绕是再铁石心肠,也得融化在他的多情眼中。
可秦岁首就是这么倔的人,宁可咬着唇瓣,靠疼痛让自己清醒,也坚决不搭理他。
林榆雁无奈了,“我的傻姑娘哟,你怎么不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我除了你,还碰过谁?”
这话倒不假,世人皆知,林榆雁风流成性,招惹过的姑娘能绕帝京好几圈。
可真正算得上他女人的,就只有秦岁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