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那把泛着青色灵光的长剑终究还是摔在了泥泞里,这老头哆哆嗦嗦,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颤颤巍巍的伸手一摸,入手一片黏稠,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渐渐在浑浊腐败的空气中弥漫着。
“我”
“这一切都是幻觉”
“噗——”
曾经的他是多么不可一世啊,然而此时,他才真正像一个只剩半口气,行将就木的老者,摇晃着身形,踉踉跄跄往前挪着步子,可还没走两步,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干瘪颓然的老脸上一片。
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血珠散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映衬得格外狰狞。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三百余载,贫道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苟延残喘着,却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罢了、罢了”
看着地上那滩鲜血,道衍苍老的脸庞上反而平静一片,无喜无悲,黄褐色浑浊不堪的瞳孔渐渐变得涣散了起来,一点淡淡的灰色,就如同死亡的预告,慢慢在那逝去神采的眸子里蔓延着。
他嘴角挂着一丝解脱的笑意,抬头看了看头顶,那被漆黑锁链吊在半空中的悬棺,不禁吟唱道,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神仙、凡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惜这个道理我直到现在才明白!”
“嘿嘿,修炼者泛如星辰,真正一步登仙的又有多少?”
道衍咳了一口血,一对浑浊的老眼,渐渐闭上了。
“老头,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见过我爷爷离沐没有?”一道清丽的人影,眼见这老东西就快不行了,连忙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急切的问道。
“见过,他跟一个蜀山来的女人走了”
“那后来呢”
“你说话呀”
自此,为祸了姜家村三百余年的妖道,终于伏诛了。
……
而在幽若寺的后山,
祥和的梵音依旧在轻声吟唱着,粉色的花瓣悠悠扬扬的落下,朵朵在洞窟内无数次的生灭着,这里被一层特殊的力量笼罩着,无论外面如何山崩地裂,鬼哭狼嚎,这里就如同一方被隔绝开的净土,岿然不动。
闭上眼,仿佛徜徉在袅袅香烟之中,山中隐隐传来几声暮鼓晨钟,让人的心灵远离尘嚣,犹如甘霖醍醐灌顶,平日苟且钻营、锱铢必较的市侩习气,睚眦必报的狭隘心气,都在这
一刻,这一地,被风吹散了。
一道道有如实质的金色佛力,如同云雾般,围绕着,不停流转着。
一尊尊形态各异的金身法相,有的双目微垂,嘴角含笑,似乎领略了某种高深的佛法真意;有的如怒目金刚,龇牙咧嘴、横眉冷对,似乎随时都准备从莲台上跳将下来,把来者暴揍一顿;
有的放荡不羁斜靠在蒲团之上,身披破旧的百衲衣,翘着二郎腿,一脸优哉游哉的模样,一边啃着手里的烧鸡,一边晃荡着手里的酒葫芦,好不惬意。
还有的是咧嘴哈哈大笑,仿佛遇见了这世间最好笑之事,一对眉眼都弯成了两道月牙,拿着一柄蒲扇,袒露的僧袍下,一坨圆滚滚的肚子,煞是可爱。
可这一切,都被一阵“乒乒乓乓”噪杂的敲击声煞了风景。
“唉,这颗不错,我喜欢……”
“这颗太小了,到时候分给胖子……”
“呀呀呸的,这颗嵌这么紧,无相这老秃驴搞屁呀……”
“害得小爷我都饿了……”
“不行,还得换根家伙什……”
……
只见某只脑门油光锃亮的光头小正太,嘴里正骂骂咧咧,姿势不雅的骑在一尊金身法相上,一边恶狠狠的啃了一口手里油汪汪的大肘子,一边在脏兮兮僧袍上蹭了蹭小爪子,从随身的储物囊里掏出了一根散发着淡淡金色佛光的鎏金洒亮,镶嵌着无数绿松石和红玛瑙的古朴。
使着的劲儿,拽着的尖头部分,拼命往墙上怼,想把洞窟墙壁上那些五颜六色,散发着七彩佛光的舍利子,给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