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中惊悸难安,万俟灿开了副药,让宫女们磨成粉末混在香彖里,袅袅白雾从绿鲵铜香炉的漏隙里飘出来,鱼郦很快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赵璟俯下身轻吻她,欲要离开,鱼郦握住了他的手腕。
“有思。”
赵璟坐回来,摸了摸她柔滑细腻的脸颊,对上那双乌黑的桃花眸。
鱼郦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急促的喘息,像是单说几句话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我不想让寻安继承大统,你能不能答应我,在远离京畿的贫瘠之处划一块做他的封地,满十岁就让他离京,再也不许他回来。从此待他就如一般臣子,不要给予过多的关注与宠爱。”
自她决心离开,她满心里便全是对寻安的割舍不下。
她想,若此去蜀郡能侥幸逃脱一条性命,她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把寻安带走,她不能让他做没有娘亲的孩子,不能让他重复她童年的悲剧。
可是赵璟说得对,凭她只身一人入蜀,哪有那么容易对付在那里经营数年的相里舟。
算起来,还是死在那里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个可能,鱼郦非但不觉恐惧,还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只是她解脱了,留下寻安该怎么办?
赵璟正值春秋盛年,迟早要立后纳妃的,待日后有了嫡子、庶子,涉及到储位相争,寻安顶着皇长子的名号,又没有母亲护着,那岂不是混迹于狼群里的羊,随时都可能被一口吞下。
她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便是让他远远离开金陵,永无承嗣的可能。
赵璟心思清明,听她这样说,宛如在安排后事。
他深感酸涩凄苦,难受得头又开始作痛,他强忍下痛楚,温柔安慰:“不要想这么多,你会好起来的,寻安会承欢膝下,我永不纳妃,我只要他一个儿子,他会是前后两朝数百年来最幸福自在的皇子,你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勾勒出了一幅美景,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虚幻无望。
鱼郦的目光幽幽落下,呢喃:“皇位,储位,古今多少恩怨皆因而此而起,做了太子、皇帝就会幸福吗?有思,你先做太子又当官家,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赵璟梗住,鱼郦却已经累极,再也无法承受体力的快速衰竭而合眸沉沉睡了过去。
赵璟为她盖好被衾,流连许久,才难舍地从寝殿里退出来。
走到殿门边,他被门前的石阶绊了一下,趔趄着跌倒在地。
崔春良惊呼着果然搀扶他,周围的黄门内侍乌压压围过来,赵璟却只觉得憋闷,暴躁地让他们都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