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震惊:“叔叔要杀他们?可是他们都是主上生前最倚重信赖的人啊。”
“呵……”相里舟道:“你也知道他们是主上的心腹,不是我的,若将来一日翻脸,只怕要磨刀霍霍对向我。”
他今夜做寿,看着堂下众人参拜本就飘飘然,有酒下肚还是当着自己最疼爱的侄儿的面,难得抒怀,有些藏了许久的心里话借着酒意全都说出来。
这里头还有一桩事,就是蒙晔是死在他的算计之下,虽然相里舟一直隐瞒得很好,但到底心虚,生怕哪一日事情败漏会招来玄翦卫的倒戈追杀。
玄翦卫幻如神鬼莫测,连魏帝都忌惮,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潘玉大约是醉得厉害,将额头抵在书案上不再说话。
相里舟给他搭了条薄棉被,宠溺道了句:“真是个孩子。”便起身离去。
鱼郦隔着屏风听到了相里舟的算计,只觉怒不可遏,恨不得提剑出去将他砍了。
可若就这么把他杀了,只怕玄翦卫和昭鸾台还觉得他们的相里先生是为国捐躯,恰好嵇其羽和顺王都在蜀郡,现成的替罪羊,搞不好他们反倒还要替相里舟向魏军报仇。
到时群情激愤,两军大战死伤无数,引火索却是个一心投敌的叛徒。
那可真是荒谬至极。
鱼郦心想,平蜀郡之乱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要在所有周军面前揭开相里舟的真面目,
她这样想着,坐到了潘玉的身边。
“潘将军,你是不是没醉?”她轻声问。
潘玉抬起头,两颊酡红,目中却清明,他有些伤慨:“娘子,你刚刚都听到了,你说我的叔叔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这小郎君看上去倒是正直良善。
鱼郦觉得惋惜,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天真:“相里先生的好些话我都听不懂,只是听上去他好像也没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若是这样,那我父亲和成王岂不是白死了!”潘玉激动之下连声咳嗽,“若真要献城投降还用他去献吗?更何况他还想磨刀霍霍对准自己人。”
“可是潘将军也不能违抗自己的叔父啊。”鱼郦眨巴眼,“您还能背着相里先生偷偷把那些人赶走吗?”
状若无心之语,却点醒了潘玉,他细忖之后呢喃:“是呀,可以先把那些姑娘们赶走,虽然会翻脸,但能保住她们的命啊……”
他如梦初醒,看了眼窗外沉酽的夜色,道:“我送娘子下山吧。”
潘玉一直把鱼郦送到药庐门前,杳长的街衢漆漆如墨,月光皎洁,投落下两道颀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