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文澜一边安慰,一边从手袋里拿手帕给她擦。
兰姐六十多岁的人了,早该退休颐养天年,因为霍家母子三人悲惨的命运而迟迟不肯退休。常说如果她也走了,他们三人回来就找不到至亲的人了。
兰姐自认为自己看着何永诗长大,又看她出嫁,最后还在一个屋檐住,帮她抚养霍岩,又看着宇宙出生,后来还受何永诗所托,到文家帮忙照顾文澜到十三岁。她自认为已经是霍家的一员。
我得守在这里。她常常这样说。
“他好吗?有钱花吗?是不是很不好而不好意思来见我呢?”兰姐哭着,拉着文澜手腕一连声的问。
“他有很多钱,”文澜真心安慰,“真的,他过得还像大少爷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风波的味道。仍然那么矜贵、气定神闲。”
“你别信他,”兰姐严肃着哭腔,“他性格和他妈妈一模一样,打碎牙齿和血吞。”
“我知道……”文澜点头,接着告诉对方,霍岩到日本继承了一笔遗产,当初何永诗留下来的两幅画是货真价实的何问石作品。
“那怎么欧先生说是假的?”兰姐大为不解,“他不是有一家拍卖行,自己也是书画鉴赏领域里的专家吗?”
“那两幅作品没有收录在何老作品目录中,作品目录是判断真伪的主要依据。”
“可你还说,他成立了专家组对画作进行鉴定,难道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提出异议?”兰姐伤心地直摇头,“如果当时判断出来,你就能用画买回庄园,霍岩他就有地方可住了啊。”
“书画鉴定的程序很复杂,我相信,欧叔叔不是故意的。”
“如果故意的呢?”兰姐突然石破天惊般的一句。她眼神破碎而隐秘,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那种事情。
文澜表情更加迷惘,停了良久,没吱声。
“文文……”兰姐声音弱而愤怒,“不是没那种可能啊……当时可能还看不清……现在呢?”
兰姐情绪激动,越压抑越显得愤怒非常,“你爸想和他们家联姻,你小时候他们就有这种打算了,而你和霍岩又分不开,当时没有真画,就没有霍岩的家,他没有容身之处,会到处流浪和你的距离越来越远,你们的圈子就融不到一起去了……”
“不会。”文澜难堪地笑了一声打断,“他现在仍然和我一个圈子,懂艺术、懂红酒,还和我一个爱好,我们都喜欢潜水,他很厉害,我去过的地方他可能都去过呀,我们上次还去了意大利和巴黎。”
“他一点都没有离开过我似的。”文澜低声强调。
兰姐的表情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劫后余生,重重紧着眉心,看着文澜时,想点点头附和她,又想开口打断似的,最后只说,“文文呐……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他只有你一个真正的亲人了……”
“我会的。”文澜提提嘴角,挂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以后会越来越好,咱们都该往好处想,我妈妈和宇宙都会回来的。”
“经过那些事,我已经没办法说服自己往好处想了,”兰姐又开始哭泣,她老去的身体早不如七年前挺拔,弯曲着像一条可怜虫,“事实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几乎没有,霍岩能重新和你站在一起,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他嘴上轻描淡写的事一定不是真那么轻松的……”
这些话听得文澜难受无比。
严格来说,兰姐不止看何永诗长大,还看着何永诗的孩子们长大,何永诗等于有三个孩子,兰姐每个都尽力了,如果何永诗还在,她一定会给兰姐养老送终,以女儿的身份爱护她。
可何永诗不在……
文澜竭尽全力地想替自己的妈妈尽这份孝,所以兰姐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对霍岩好可以,体谅霍岩也可以,不帮着外人欺负霍岩更可以……
她通通答应。
和兰姐站在院门外聊了一大通后,兰姐总算对霍岩七年后回归的事有了真实般的感受。文澜保证了过些日子让霍岩回来看她。兰姐很贴心,她说霍岩一定很忙,等他准备来时不用任何人说,他一定会来。
文澜连连点头说是。
她微妙地感觉到,兰姐十足的偏心——
以前她回来,只从头到尾地句句关心她好不好,这一天,没问她自己半点的事,就光顾着问霍岩,是不是瘦了,骨相有没有长开啊,更像何永诗还是像霍启源……
文澜一想到他裸着身体,在她眼前气定神闲过头的那个讨厌样子……
气得晚饭都不想吃。
……
因为兰姐提了一嘴,文澜开始记挂在银行保险柜的那两幅画。
何问石的山水画,大尺寸、完成度比较高的一幅至少上亿。
兰姐表示对何永诗祖父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何永诗父亲当年带着女儿去过西南几座城市寻根。文澜也知道何永诗祖籍在中国西南方,具体的却不清楚。
不过,在日本的何家既然能联系到霍岩,肯定已经将所有事情跟他和盘托出,霍岩那么聪明,找他妈妈的话,一定是去她老家那里打听过了。
也许真的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