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娥笑眯眯地站在床前,手里捏着两块大洋。
外面没有猛虎,只有阴霾缝隙里,透射下来的丝丝缕缕的阳光。
有生意上门,柳月娥就高兴。
提前把两个五层食盒拿出来,洗刷干净。
日本人进城后,这两个大食盒就从没用过,挑食盒的青竹扁担,一直放在柴房里,早就落满了灰尘。
“当家的,很久没有这样的大生意了。我寻思着,是不是上个月十五,到千佛山给财神爷烧香磕头管用了?”
柳月娥喜滋滋的,脚下生风,越干越有劲。
年轻时,柳月娥也不相信这些。
自从秀儿落地,她就开始,学着去千佛山烧香。
泺口那边出了事,她受了惊吓,请教辘轳把街的孔神婆,说是到千佛山烧香,拜拜灵官殿、财神殿,再到半山腰,冲着东南山峪,拜拜蛇王老母,就能保得一家大小平平安安。
于是,她每月翻着黄历,初一、十五的头等大事,就是去千佛山。
陈宝祥明白内情,芙蓉街玉谦旗袍店订饭,就是连城璧想见他。
陈宝祥不敢怠慢,吩咐柳月娥提前动手,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就挑着食盒出门。
即便是“送饭”这种正大光明的事,他也不愿张扬,不走前门,从后门出去。
发生那么多事以后,他变得极度小心,正如老辈人说的,夹着尾巴做人。
到了旗袍店,他卸下扁担,拎着食盒进去。
在店里伙计的指引下,绕过柜台,到了后院。
很明显,店里没有那么多人,只有三个裁缝和两个伙计,另外就是正在窗下看书的连城璧。
“坐。”
连城璧很客气,放下书卷,给陈宝祥倒茶。
两个伙计拎着食盒向后面走,陈宝祥听见开门的动静,应该是出了院子,到其它地方去了。
“陈老板,这几天很辛苦吧?”
陈宝祥没敢坐,仍然站着。
他已经盘算好,到旗袍店稍稍落脚,就出城去斜马路。
名义上是送饭,实际上,他想的是,进梅花公馆一趟,亲自摸清里面的路线。
吴一笑能向日本军部射箭书,就有可能在梅花公馆动手脚,把所有人都坑进去,也包括陈宝祥在内。
“我知道,你想救顾兰春,全都是一片好意。不过,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江湖是个大染缸,好人跳进来,如白染皂,不得善终。我劝你啊,还是不要乱动,瞎掺和,没好处。”
连城璧语气平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你不知道——有时候,气上来了,明明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要闯一闯。唉,人啊人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陈老板,听我的话,一会儿带着食盒回去,不是你的事,就不该你管,明白吗?”
连城璧的话说得婉转,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那就是,不希望陈宝祥卷进来,给自己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