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腿上跪出来的痕迹,掩在衣衫下,倒是瞧不见。
可耳垂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即便处理过,也结了薄薄一层血痂,落在白净又细腻的肌肤上,格外扎眼。
在人前行走,显然是不体面的。
顾怜却只淡淡道:“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不能同奴说?您这样,奴实在心慌得很。”
“你才多大,心里能装多少事?等你哪一日学得不冒冒失失了,我再告诉你不迟。”
他望着如意陡然不服气的小脸,轻轻一笑。
“放心,我有分寸。进去吧。”
二人一同进到殿内。
从他踏入的那一刻,四周的窃窃私语声,就未平息过。
声音虽压得低,却并不存心避他,带着某种看戏般的声调,远远近近飘进他耳朵里。
“他今日不是刚让太后罚了吗?当众落了好大的脸面。怎么这会儿不知道避着人,反倒眼巴巴地跑来了?”
“那便是人家的本事了。要是没有这股心气儿,如何才能入了陛下的眼。换了你我,能做到那般田地吗?”
一片议论声中,他面色平静,只作未闻。
还是沈兰溪发了一句话。
“我先头还同萧昭仪说,只怕你要告假,不与我们兄弟作伴。”
他含着笑,温言道。
“顾贵人腿上有伤,一路过来必是辛苦了,不要站着,快些入座吧。”
他代掌宫中事,素来是有威望的。
如此,周遭的声音才算是有所收敛,让顾怜能够安生落座。
只是开席时,却又躲不过。
许清焰搀扶着太后,在众人恭迎中进殿入座。
太后刚登上首席,只向席间扫了一眼,便面露不悦。
“好端端的阖家团聚,如何又有不识眼色的人在此处。”
一语出,四座噤若寒蝉。
顾怜清楚地看见,许清焰的神色也怔了怔。
她遥遥向他望过来,脸不由自主地沉了,目中透着惊诧、疑惑,还有几分强压的气。
他的目光却只落在她身前案上。
一只青瓷酒壶。
齐王所说的酒。
他的手指在衣袖下默默地收紧,屏了屏息,忽地举步,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臣侍触怒太后,罪无可恕,为免扰太后雅兴,请允准臣侍告退。只是……”
他在满殿困惑的目光中,仰头笑得明媚。
“只是合宫欢宴,臣侍这个无状之人,也想斗胆沾一沾光。可否恳请陛下,将面前这壶酒赐予臣侍,也好让臣侍得沐圣恩。”
“……”
四下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气声,夹杂着止不住的惊叹。
“太后已是对他格外开恩了,他竟还不知道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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