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一刻,顾留钧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甚至开始颤抖起来。情绪一下子在他心头炸开,愤恨,怒火,震惊,后悔,不可置信,痛心疾首——全揉在他眼睛里:“你——”
下一秒顾留钧的话僵在嘴里。他张着嘴卡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顾流缨顿时笑了,他笑得很夸张,牵扯到嘴边的伤口也不停下:
“怎么了,哥哥?你是不是才发现,你根本没资格代表殿下来怪我!”
……顾流缨说得没错。
他想起来了。那个久远的、模糊的记忆,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很久之前,大约是很多年前,穆朝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穿过大半个皇宫,敲了敲他的门。
他打开门之后,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手指发白交握,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和一双拖鞋,露出了细白的脚踝。
那双金瞳惊慌失措地往上抬,茫茫看着自己:“留、留钧哥……”
他很不耐烦。
当时他和穆朝关系就不太好了,穆朝总是欺负顾流缨,好多次顾留钧沉着脸将两人拉开,一点点擦去自己弟弟脸上的泪水,再仔细地帮弟弟上药,最后才将看上去完好无损的穆朝赶出去。
迫于对方的身份,顾留钧说不出重话,只能冷着脸让他别再来了——但穆朝一次都不听。
所以那天晚上,顾留钧烦不胜烦地问穆朝:“又有什么事?”
那孩子恐怕是被他话语里的厌恶给吓到,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声音又低又脆弱:“我……白天的时候,我、我……”
顾留钧打断他:“殿下知道错了吗?如果要和阿流道歉的话,烦请您明天再来吧,现在太晚了。”
孩子张了张嘴,眼睛似乎迅速积了层水汽。天太黑了,顾留钧记不清楚了。他嗫嚅着,黑发遮过他张皇的眼:“我不是来道歉……我是想说,白天,顾流缨他想……”
“如果是想辩解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顾留钧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我现在不想听您的谎话。”
然后……
然后他将门关上。
房间里很温暖,有昏暗的灯光和重重垂下的帷帐,古老的壁炉点起了火,阿流蜷在床上睡得很安静。他走过去握住弟弟的手,弟弟张开眼,困倦地问他怎么了,他笑着摸弟弟的头发,说没事,只是一只野猫。
那天那么冷,是深冬的某一天,顾留钧记得还下了雪,一层又一层,宫人都来不及扫完,全堆在地上。
如果是野猫,大抵会冻死在那个晚上。
顾流缨看着顾留钧的脸色,瞬间就明白了。他大笑出声,眼尾甚至冒出了泪:“是吗?殿下是不是告诉过你,如何?哥哥信了吗,哥哥根本没信吧。”
“你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我说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