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以为又要等到一股剧痛,等来的却是笑声。穆朝茫然地抬起头,看见穆渊行的笑容。
如果这浅浅一抿也能叫做笑容的话。
皇帝挥挥手,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朝旁边的近卫说:“把训练场的通行令给他一份。”
“是。”近卫回答。
穆朝凝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麻木的指尖抽了抽。他本就是被吵醒的,被冷风吹了一晚的滋味并不好受,此时头一突一突的痛。
既然是穆渊行叫他来,那现在他走了,自己自然也该告辞了,他与另外几人告别。
顾流缨致歉不能送他离开,而夏恩第一个冲上来拦他,吵着说:“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
却被顾留钧一把拦下,他皱着眉按着扑腾的公爵继承人,沉着脸看穆朝离开。
在对方快走出门时,顾留钧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
却只看见穆朝未曾停留半步的背影。
穆朝其实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没听清。
头痛变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紧紧密密地笼在他身上,让他眼前都开始朦胧,变成一张扭曲抽象的油画。
他方才托住顾流缨手腕,不是想害他,只是他曾经也受过精神力发育的苦,知道这种病症少见,想帮帮他而已。
可惜白费了精神力,还被人怀疑不怀好心。
穆渊行进来的时候,穆朝精神力已经见底,只觉得世界乱成一团,像猫玩过的毛线,一缕一缕杂糅在一起,变成梳理不断的模样。
他支着清伶的脊背,在这样的混乱世界中硬生生凭着意志力走了长长一段,直到听不见顾流缨房中的声音,他才卸力般靠在墙边,抓着自己的衣领,小而急促地喘息着。
“主人,”他听见17着急的声音:“您怎么样?您先等等我,我马上请求强制介入——”
“主人!”
“主人……”
就连精神海中的声音都逐渐模糊。穆朝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手臂猝然失力,整个人砸到地上,发出闷钝的声响。
他颤抖着手,伸出去按自己的太阳穴,指尖下突突跳动,像一个十万危急的信号。
好吵。
指下跳动的皮肤好吵,头痛好吵,心跳声好吵,这个世界好吵。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
是做了那个交易来到这里之后吗?是在看到小顾和父皇那样冷淡的模样之后吗?
还是在第一次听到父皇的死讯,被迫站上最前线之后?
他睡不着。睡不着会头痛,穆朝知道。
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睡不着,心也会痛。
恍惚中,有人抓住自己手臂。气息很熟悉,触感是微微的冰凉。那双手稳稳地扶他起来,又忽然将他带离地面,穆朝看见绘满名贵壁画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