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罪,存在即是罪。
这是无形的法庭,无人宣判她的结局,她觉得自己有自知之明。
于是她给自己判了死刑。
接下来,她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行刑,首都郊区最高的那栋烂尾楼就是极佳的刑场,她可以体验飞鸟的自由,也可以无声地离去,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挺幸运的,毕竟比起世界上其他死刑犯,她还有亲自挑选刑场和刑罚的机会。
岑玄带着愉悦的心情慢慢悠悠地上楼,却在本该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台上,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蹙眉看着不速之客,那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胖子,他借助砖头笨拙地向围栏上攀爬,滑稽极了。
先来后到,投胎要排队。
岑玄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是的,围栏确实很高,是的,小胖子确实身体不灵活——
可她等了半个小时!
去你大爷的先来后到,投胎要趁早!岑玄上前扯开他丢在一边。
“给我让开!”
小胖子才发现她,瞪大了眼睛,但看到她踩着他搬来的砖头准备爬围栏后,震惊变成了愤怒。
“是我先来的!”
小胖子去扯她的衣摆,岑玄烦躁地踹他,脚下的砖块没堆稳,拉拉扯扯中,两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你有病吧?!”
岑玄觉得对方真讨人厌,我都要死了,你还给我找不痛快?
这个世界上烂尾楼那么多,你为什么非得和我抢这一栋?!
你就是故意找茬的吧?!
小胖子显然也这么想。
好气,于是他们打了一架。
打得天昏地暗、忘乎所以,所有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和心事,好似都在这一刻悉数宣泄出来,最后他们筋疲力竭地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岑玄累得大脑空空,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呆呆地望着湛蓝的天空,不想动弹,也不想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
身边的喘息渐渐平息,空气中只剩风声和心跳声,他忽而开口。
“今天天气真好。”
岑玄恢复了一丝思考的力气,认同他的话,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天空蓝汪汪的,笼罩在他们上方,以这样平躺的角度看着,其他事物都退出视线,眼中只有这片天空。
明知道它很遥远,却有种它随时会坠下来,拥抱自己的错觉。
真好看啊,岑玄想。
美好得让人几乎遗忘一切。
阳光温暖地落在她身上。
她看着这片天,竟生出一丝不舍,像是心上飘来了一片羽毛。
最后一根稻草可以将人压垮,最后一片羽毛也可以带人飞翔。
她想,今天天气真好。
如果现在跳下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么美好的风景了吧?
那时她尚不知死亡的意义,只知它会结束一切,丑陋的,美好的,通通都会在坠落的一刻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