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帐,孟夕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静手。她洗了一遍又一遍,知道手背都微微搓红了。
孟夕然住的帐篷就在东南角,帐中只有一个火盆,而且,盆里的炭烧得一点都不旺,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寒气。
孟夕岚动了气,责备外面的侍卫不够用心,高福利见状,忙道:“主子别急,奴才这就给二爷再烧一个火盆取暖。”
孟夕然和衣躺在床上,听闻动静,起身一看,万万没想到会看到孟夕岚的脸。“妹妹!谁让你来的?”
“二哥哥。”孟夕岚含着泪花,坐到他的身边。谁知,她还没有坐稳,就被孟夕然一把推开。他生了病,力气不大,但还是把孟夕岚推得一个踉跄,害她险些摔倒。
焦长卿带着两位太医在她的身后候命,见她站不稳,连忙伸手去扶:“殿下小心。”
孟夕岚镇定自若,重新站稳,默默望向二哥,只见他神情忿怒,指着她道:“回去,回宫去!”
孟夕岚眼神变得悠长起来:“二哥哥,等你病好痊愈,我们一起回去。”
痊愈?!孟夕然听到这几个字,恨不能捶胸顿足。“你可知这营地之中,每天死掉多少人?如今连四殿下的性命都难保……”
他一时情急,忍不住咳嗽起来。
孟夕岚忙上前替他扶背:“二哥哥真是病糊涂了,连这样大不敬的话都说出口来。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要不二哥可要受罚了。”她的语气清清淡淡,还隐含一丝调侃的欢愉。
孟夕然深呼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只道:“我的傻妹妹,你可知这里有多可怕?”
孟夕岚愈发用力地替他顺着气:“怕有什么用?我只知道,我不能丢下你们在这里苦熬受罪。二哥你安心休息,焦大人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救你的。”说完,她回头望了一眼焦长卿,焦长卿适时提着衣角上前,为孟夕然把脉。
孟夕然发病的时间比四殿下要晚,所以,现在虽有发热的症状,但还未病气侵心,伤及内脏。
“二公子的脉象还算平和,治愈的可能性也更大。”
孟夕岚闻言,忙起身行了一礼:“那就有劳焦大人了。”
焦长卿颔首,心中却暗暗焦急起来。如今看来,四皇子的病情最重,也是最难治愈的一个。他们此行出宫,虽说是封受了皇命,又秉承太后懿旨,必须要将时疫彻底清除。但如果,如果最后治不好四皇子的话,就算时疫没了,他们也是无功,反而连项上的人头都难得保住!
见过了最想见的人,孟夕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顶顶最重要的事。
在兄长孟夕照的带领之下,孟夕岚得以巡视整个营地,这里占地面积很大,原本有东西南北四个部分,东面是周佑麟独居一角,至于其他人则是按着品级官阶,一一区分而来。只是,因为染上时疫的人越来越多,孟正禄不得不下令将东西两侧,直接分开,患病的将士兵卒,必须被隔离在一个帐篷之中,外面有人严加维护,不许他们乱来。
孟夕岚理解父亲,心知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应急办法,虽说有不妥之处,但除此之外,也难再有别的法子。毕竟,要把那些没有生病的人保护起来,才是正法。
孟夕岚巡视过后,便召集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焦长卿乃是此行太医之首,由他拿主意自然最为恰当。
焦长卿认为,首先隔离之法必须坚决实行,而且,还要再做细分。病情不同的患者,也要一一区分,划地为界。还有,营中的所有衣物用具,全都要经过严格消毒,须得在沸水之中,煮上一炷香的时间,方可再用。最后一点,便是一旦发现有人死亡,便立刻将尸体火化焚烧,包括他生前所用的一切物品,也要一同焚烧,不留分毫。
这里,因为紧挨着邻村的百亩农田,不难找到水源,取水也容易。
孟夕岚不想眼看着别人忙碌,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她主动接下煮水消毒这件工作,焦长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但她不依:“焦大人,眼下不是虚伪客套的时候,身份也罢,虚名也好,等死后还不是一抷黄土给埋掉。而且,眼下营中病满为患,我有手有脚,不能什么都不做。”
焦长卿脸色微变,但又很快恢复常态,不再阻止。
孟夕岚犹豫半响,又转身看向孟夕照:“大哥,时疫虽猛,但人心不能先倒下。如今人人惶惶不安,生怕被时疫折磨,被主子遗弃,我今日奉命而来,乃是秉承太后懿旨,而且,我又是头戴公主之名,你现在就去告诉全营将士,说我还是宫中特派的使者,带着浩荡皇恩而来,为的就是让大家一起平安回家。如此一来,定能振奋人心,让大家饱受折磨的精神,得以片刻的喘息和安稳。”
“只要人心不散,秩序不乱,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躲过这次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