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越是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越是不能丧失希望和信心。
孟夕岚说此话时,眼角眉梢处竟是不服输的气势,仿佛十足地把握可以让大家都平安无事。
驻军营上上下下,都知道宫里来了人,也来了旨意。
原本,大家对皇上的做法心中不满,颇有微词,这里都会赈灾有功之人,可皇上却直接下旨将他们挡在城外……不过,如今宫里来了一位大人物,文宁公主,当今太后娘娘亲自收的义女,地位自然非同小可。想必,有她在,还有四皇子在,皇上定会想尽办法为他们解困,否则,就要失去一个亲儿子和一个干妹妹,皇上如何能舍得?太后又如何能舍得?如此想过之后,一众将士的心情也跟着踏实了不少。
孟夕岚寻了一处开阔的空地,跟着让士兵们取来柴火,架好一只大锅,锅内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不断烧着沸水,以备平时所用。
高福利从前也是做惯了粗活的人,手脚还算利落,只是带着这帮人忙忙活活将近一个时辰,才不过支起来两口锅。
大家虽然没说过一个“累”字,但孟夕岚心里不是没有思量。她嘱咐高福利把锅看好,及时加柴,千万不要让水凉下来。然后去到父亲帐中,却听闻父亲咳嗽不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难道父亲也被传染了……
孟正禄见她突然进来,忙憋住气忍住咳嗽。
孟夕岚见状,忙上前拍顺他的后背:“父亲不要忍着……”
孟正禄果然又是一阵急咳不止,脸上泛起异常的潮红之色。
孟夕岚心思渐沉,但还是垂眸不语。
孟正禄很快拂开她的手,捂着嘴用虚弱的声道:“不要靠近为父,为父怕是要不好了……”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有数。孟夕然病倒之后,他每天日愁夜思,再加之之前的车马劳顿,身子早就吃不消了。只是,驻军营里里外外几百号人,大事小情都指着他一个人来拿主意,他不敢倒下,唯有强撑。
许是,身体里绷着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待看到女儿之时,便怎么也撑不住了。
孟夕岚扶住父亲,脸上除了心疼,便是不忍:“不会的,父亲连日操劳,一定是累坏了。如今女儿可以帮助哥哥一起为父亲分忧,父亲大可安心休养,女儿会好好照顾父亲的,让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孟正禄颓然地挥一挥手:“傻丫头听话,为父不要你照顾,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了,就算是对为父最大的孝心了。”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岚儿,你娘亲去得早,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为父以后到了泉下,该如何面对你娘亲啊。”
孟夕岚听得这番话,不由心头酸楚,却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她不能让父亲看着心烦。
“父亲快别说这样的话,惹女儿伤心了。父亲要好好保重,不仅仅只是为了女儿一个,而是为了孟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孟夕岚一边说一边扶着他去到椅子上休息。“父亲好生安坐,我去让竹青给您沏茶,润润喉咙。”
孟夕岚走出帐外,不禁长吁一口气。
她太了解父亲的脾气,自己若是硬要陪在他的身边,只会适得其反。
思及至此,孟夕岚把竹青叫到跟前:“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伺候好老爷就是。记住,一切都按着焦大人的吩咐,半分都错不得。还有,你马马虎虎的毛病,不能再犯,话也不要说太多,万事小心为上,知道吗?”
竹青用力点点头,心里知道轻重,何况那是自家老爷,她必定要好生照看。
孟夕岚不想拿事情再烦父亲,便去找了大哥孟夕照。
“大哥,营地的人手不够,咱们必须要找点人过来,人多好办事。”
孟夕照闻言一怔,只觉妹妹的想法过于简单。
“岚儿,你从京城而来,想必已经看见了吧,大家对这件事有多怕。时疫的消息,如今都已经传开了,百姓人人畏惧,谁会愿意过来送死。宫里的太医是奉命而为,难道还要让皇上再下一旨,招兵买马吗?”
孟夕岚摇一摇头,心中仿佛早有主意:“这点事情,自然不用劳烦皇上。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出高价,不愁没人敢来。”
“人命关天,哪有人敢赚这样的银子?”孟夕照还是不赞同。
孟夕岚缓缓伸出三根手指,静静道:“成与不成,不如让我试上一试。三日之内,我便会找到合适的人选。”
“三天之内?”孟夕照重复一遍,似有不信。
孟夕岚淡淡点头。
她亲笔写了十张告示,交给高福利贴在东西村民来往行走之处,上面的意思言简意赅,无非就是重金之下,招人来做杂役,不但工钱优厚,而且,一旦有人因工抱病,不小心丢掉性命,家人便可领取二十两的丧葬费。
高福利见她写得这么直接,不免有些担心:“主子,您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来了之后会死人的……那谁还敢来?”
孟夕岚放下毛笔,“就因为这样直截了当,才会有人肯来。时疫的恶名在外,别说是过来做工了,就是在营地外面走上一圈,估计都会有人觉得自己要死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花钱买个痛快。人都怕死,但也都贪财,所以总会有人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