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妈妈再来开家长会,就是全校第一的妈妈,没有人会再说那个女人未婚生子造的什么孽。
少年风一样跑回家,山路怎么如此长,他跑得更快。
顾清淮想说,不要跑了,你的妈妈已经去世。
可他垂下眼睫,终究没有说出口。
夕阳漫天,那矮旧的木头房子被染得金灿灿,在绿树掩映中温馨又暖。
妈妈晒干的腊肉挂在那,和红色的辣椒一起,妈妈洗过的他的蓝白校服迎风招展。
“妈……”
屋子里,还有母亲走前没吃完的半块点心。
她的针线盒、她的梳子、她没来得及给他织完的半件毛衣,整整齐齐放在窗边。
就好像她只是短暂出门,回家的时候,还会给他带一纸袋糖炒栗子。
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抽离。
妈妈的所有东西都在,只有妈妈,变成后山的一座冰冷石碑。
少年深吸口气,强装镇定,不敢哭。因为妈妈说过会一直看着他。
他炒菜、做饭,端出来放在小石桌,摆上两副碗筷。
他看着妈妈做好的腊肉,大口大口吃饭,眼泪大颗大颗砸进碗里,和米饭一起咽下去。
顾清淮在他对面坐下来。
二十五岁的顾清淮对面,是十二岁刚刚失去母亲的顾清淮。
彼时年少,泣不成声。
心里字字句句,都是说给妈妈听。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学习,走出大山。
我会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眼前少年消失,耳边喧嚣嘈杂,不再是那片生他养他的大山。
“为什么这次交易又有警察?!妈的,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阴狠的毒贩气急败坏,瘦高少年淡定放下酒菜,手触到门把的一刻指尖冰凉,掌心都是冷汗。
身后闪过一道疾风,他侧身躲开,可那拳头已经避无可避从四面八方落下来。
是指虎,每一拳头下去都是真实的皮开肉绽。
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能和一屋子毒贩斡旋搏斗。
他疼得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掉,心里却想着,举报毒贩是不是有奖金,高中学费不用借遍全村,还可以给邻居奶奶买一身过冬的棉衣。
警察就在这时破门而入,那时秦钊尚且年轻没有白发:“不许动!警察!”
顾清淮脸上身上全是血,他走过的山路、他扶过的树枝都留下暗红痕迹。
他远远看见家里亮起灯光,暖黄的昏暗的,他的心跳突然很快,腿很疼,近乎是拖着一条废腿拼命回到家。
不是妈妈,怎么可能是妈妈。
顾清淮一身伤站在月色里,笑得如释重负鼻子发酸:“老师,还你钱,我有钱了。”
再往后,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