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咋弄的?”她指指那疤问。
衣柜前,褚放翻找出来件干净里衣穿上,笑笑不答。
夏季天热,干活适合趁早,褚放简单扒拉几口朝饭就点齐侯府上下,拿着镰刀锄头等具上后园子干活去了,至于周素芜,她与前院的大管事领着颉芳蝉鸣转看家中屋舍房院,找找哪里需要修缮,她想把侯府好好收拾收拾。
也不知道这些年褚放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好好座随侯府愣是被她当成客栈一般住,没个家的样子,也没什么烟火气。
不过人家随侯日子过的虽然随意,但褚放有一点是周素芜十分敬佩的,那就是心腹人手的培养,侯府里像管事、账房、采买等人是皇帝赏赐而来,如今已都老老实实为侯府办事,还有外院封亮内院蝉鸣的带养,随侯看似不管诸多庶务,可随侯府确确实实是一把抓在随侯手中。
随侯府里的大小任何事,外人是丁点打听不到。似褚放这样有手段的一个人,她压根就不可能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好先生,周素芜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心思精力只专公务而已。
但是有些事吧,褚放没有追究不代表她也会轻易放过,比如正月十五褚放被劫,又比如,此前褚放从鄱北公务回来的路上被人暗杀。
朝堂上的事她周素芜一介女眷没有置喙之地,但有人欺负她家人她如何都不答应,这世上么,没有恶人长命百岁而好人艰难坎坷的道理,哪怕有一时冤屈蒙难,但化不去真相见于天日的力量。
第11章
天入伏暑,酷热日赛日,日头整天跟融铁铸剑的炉子一样恨不能晒化了光之所及的一切物什,皇帝携家眷宗亲赴城外山中别宫避暑,内阁首辅唐镜轻照旧奉旨留盛都主持政务,四次辅相佐。
自进入三伏天后连日闷热无雨,盛都府接连三日上报热死人,人数超过日均二十,未几日,盛都左近各地皆有热死上报。
几乎每个时辰都有人被热死,这个情况比往年严重太多,三司下人去查,回复系热死无疑,内阁商议举措,让盛都府、盛都街道司、盛都打火司等部暑配合,接连用水车水龙在盛都各主要街道洒水降温。
城外六大营开闸放水,保证盛都各渠、子河、池等水道水量充沛,百姓按坊区免费取用。见效,举国上下皆类此,费用上书呈报,核实无误后由朝廷及各地公府按大小头共同承担,百姓摊末碎。
私下开始有人说今年秋天的税粮肯定又要涨,火耗还不知道会不会和往年一样继续不归公。
赶着人心浮动的节骨眼上,阮娘那个才几个月大点的女儿不慎病了,闹的病是上吐下泻还烧热,周素芜听说后撇下诸事跑来探望。
原本水灵灵粉嫩嫩的小丫头一病病得小脸蜡黄恹恹无神,和小丫头一样恹恹无神的还有被小丫头折磨的够呛的小丫头娘亲阮娘,她本来找有乳母帮忙带孩子,入伏后乳母被热病,告假不能来,四邻楼也每逢入夜生意爆好,阮娘本就忙得无暇分身,此时女儿又生病,那真的是崩溃的时候小的哭得惨大的哭得比小人儿更惨。
周素芜不忍心阮娘劳累至此,干脆带着颉芳留宿阮娘家帮忙照顾小丫头。
这日傍晚,阮娘照常在四邻楼忙,下差的褚放没回家而直奔来阮娘家找周素芜。
“什么事,这样高兴?”周素芜刚给小丫头换上干净尿布,止了弱弱啼哭的小婴孩嘬着小粉拳躺在大大的床榻上蹬腿玩。
褚放趴到小丫头旁边与她玩,说:“不日前下头抓了一伙人,三审两问,你猜是哪个?”
周素芜叠着刚收进来的干净尿布,说:“跟你手里案子有关?”
“是跟我有关,”褚放把小丫头攥紧紧的小拳头反复从小丫头嘴里扒拉出来,温声和语说:“你还跟我兜圈子,赵稚虽不是什么单纯良善的茬儿,但她势力多在宫闱,那些宫城外的事除去你外没人能帮她。”
近日太热,水龙水车在各坊市街道洒水降温,夜市也跟着繁荣昌盛起来,盛都府向三司借调人手维护秩序,三司人都填进去也不够用,遂请内阁钧示拨六大营人马入城帮忙。
赵六爷的人在夜市上误打误撞端了家地下赌场,抓起帮放虎皮钱的人,一审二问,牵扯出了褚放正月十五被绑的事。
下头人一级一级禀入东府,褚放抽空亲自过去问了,三言两语就明白过来这是谁在帮自己报仇,至于背后主谋,看似是赵歆,其实是赵稚,你以为是赵稚帮忙下套把这伙人引出来,其实是周素芜在背后出力气。
“周翰林为此也淘了不少的神。”褚放说:“在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
周问潼奉皇帝命收拾老三敲打老五,包括内阁在内的几乎满朝大臣,那大约是,都已经被周问潼那个年仅三十岁的年轻人羽扇纶巾笑谈中算于其局了,周素芜非官身查究褚放正月十五被绑的事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定是有公门暗里帮忙,这个公门不用想就知是她堂兄周问潼。
令褚放倍感意外的是周素芜本事也不是盖的,竟然能在门阀世家把持下的藏龙卧虎群雄割据的盛都,撬开一条属于局外人的裂缝。
周素芜说:“就知道瞒不住你,不过那些都是正好我也要出气,互相成全罢了,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受了很多委屈。
她与周家达成的协议,无非就是想保自己的家平安,她没有鸿鹄之志,不懂江山社稷,只想守在乎的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