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忙碌,没能去找你叙旧,让你失望了,可是老罗,路槿橙走了,你也走了。”
“今后,我真是孤单一人了。”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唐枳撕心裂肺的哭,放下了肆意和高傲,眼泪混着雨水,分不清,冰凉的寒风卷走她的哭声,比以往更冷。
邱叶想上去给她遮雨,被路槿橙伸手拦下:“让她守住自己的骄傲吧。”她喉咙苦涩:“她是唐枳,不希望我们看见她这样流泪。”
因为是唐枳,所以她的哭声才更显凄切,连着墓碑上模糊的字,被女人握拳的手遮住,她的身影那样纤细脆弱,在雨中冲刷得惨烈。
唐枳喝掉酒,开了一瓶新的放在墓前,手缓慢抚掉台上的花瓣,她的病好像要复发,强烈的呕吐感冲击在胃中,忍到身体颤抖。
大一时刚到南大,因为永乐街事件导致的创伤,她嚣张又孤僻,不去考试不去上课,罗江伟在饭堂堵住她,拿着蓝色的文件夹笑吟吟道:
“唐同学,你这么能打,很适合雕刻哦,要不要跟着老师学?保证你月入百万!”
这个男人笑得太温和无害,唐枳莫名其妙就跟着他去了专业课室,望着满屋子石膏,罗江伟说。
“将你心里的东西刻出来吧,它们会回报你的。”
至此,启蒙了她一生。
雨中,唐枳塌下腰磕头,头发黏在胸前,露出脖颈一块惨白的皮肤。
路槿橙没有擦掉眼泪,而是把伞丢掉,陪着不远处的人一起淋雨。
今后,她真是孤单一人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为什么要陪她走过十年,从十九到二十九,治愈她,又杀死她。
这样撕裂哭泣的唐枳连她也没能见过,她为了她已经付出太多,该她了,到她了。
淋了雨的人清醒十分,路槿橙紧捏拳下定决心,转身冲出去往家的方向飞奔。
路爸路妈正坐在餐桌边,忧心忡忡的。
见路槿橙浑身雨水进门,路妈妈站起身:“怎么不打伞?等会感冒了啊……”
路槿橙缓缓跪下,雨水还在身上流淌,湿答答淌了一地,她望着地上的水,说:“妈妈,我爱她。”
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女生昂头时脸上还有泪,却再没能遮住那一份坚定:“我爱她,她不可以没有我,她真的不能没有我。”
路妈妈拿着毛巾踉跄几步,跌坐回椅子上:“你非要这样是吗?非要往妈妈心上戳刀子?”
“以后和我共度余生的是唐枳,你们不知道,她其实……是永乐街的受害者,即使如此也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伤害,她的家人不理解她,可我们不能,妈妈,是你和爸爸说,人要存善念,感恩与珍惜生命中对自己付出的每一个人。”
“你们生我养我,恩情大于天,我有你们呵护,所以没受过什么苦,唐枳不一样,她只有我了,世人皆不懂她,但我懂,她说心中的伤已经慢慢被治愈,可这次我何尝不是在往她的伤口戳刀子?”
永乐街事件过去快十五年,路爸爸当年还感叹过“好好姑娘家被伤害”,他们也曾在饭前饭后惋惜,希望这个姑娘能振作起来面对生活。
“一个人越坚强就有越多的伤痕,为了让我过得好,她替世家解决见不得光的事,我在公司受委屈,第二天她就和一起我上班,唐枳这样肆意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受制度管教?但她依旧每天早起陪我。”
“大家要么对我期望很大,要么希望我跌落谷底,唯有唐枳放我自由飞,也在底下接着我,是她成就了今天的路槿橙,是她不顾一切推着我前进,并肩十年,我能后患无忧的往高处爬是因为她在背后替我解决了后患啊!”
路爸爸撇开目光:“可你们都是女人!”
路槿橙用力抹了一把泪:“女人又如何?伤害她的是男人,伤害我的也是男人,唐枳站得有多高就有多少人想推她下去,而推她下去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女人,这哪里是理由?这明明就是偏见!”
“所以女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女人不可以?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不能一起?为什么世人非要抓着女人的错处不放?她哪里比不过男人?成就,实力,样貌,哪一点比不过?”
可她真的不想看见高傲而坚定的唐枳在雨中脆弱的哭泣了,她真的很心疼。
路槿橙弯下身子,额头贴在地面:“唐枳可以为了我付出生命,再没能有第二个人这样爱我了,她和我没有血缘亲情关系,甚至不能合法,可她爱了我十年也护了我十年,我和她一起会比所有人都幸福,实话和你们说吧,其实她吸烟,烟瘾很重,可她每次来都忍着,忍到假期结束,整整一个多月……”
路爸爸十分震惊,他也吸烟,却丝毫没发觉唐枳身上的烟味,是因为尊重……?她尊重路槿橙,所以也尊重他们。
从第一次见面,礼堂里,唐枳借香水掩盖烟味开始,她就在用真心对他们。
屋内安静到只能听见雨声,须臾,路妈妈语气疲倦道:“你们一起注定没有孩子,百年后该怎么办?你是独生女,不想要个孩子吗?”
“我不想。”路槿橙笑了一下:“纵使爸爸爱你,我们家庭和睦,妈妈你就没有累的时候吗?假如永乐街的受害人是我,你们该多痛心,可她父母不让她回家也不替她治病,唐枳的心里有一道墙,是我花了十年一点点推翻将阳光照耀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