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氤氲水雾顺着满地湿漉飘渺而上,路炀关去花洒,拉开门,冷空气争先恐后涌入,他却仿若无知无觉,打着赤脚走到洗手台前。
贺止休方才清洗遗留下的痕迹已然尽数消失,瓷砖上只残留了丝许水痕,甚至连装着洗脸巾盒子的抽拉也被他仔细推合。
路炀擦干身体,盯着盒子寸许,鬼使神差地抬手朝后颈处伸去。
然而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肌肤,门板陡然被人轻轻叩响。
紧接着是贺止休突兀地询问:“路炀,你吃番茄吗?”
时隔数小时,alpha因为恸哭而格外浓厚的鼻音已然褪去,但沙哑并未完全消失,隔着门板,本就低沉的嗓音乍听之下带着点闷。
路炀早已习惯一个人在家,陡然之间的动静让他不由自主怔了下,条件反射地回身去看门板——上了锁的。
“路炀?”贺止休又敲了敲门:“你还没洗完吗?”
“洗完了。”
路炀随手捞过旁侧的白t套上,拉开门板。
只见门外,贺止休一手曲着指节作势敲门,一手举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锅铲。
“怎么洗这么久,还不回答,”贺止休收回半空中的手,眉梢微扬:“差点以为你晕里头了,准备撬门英雄救美呢。”
“……”
路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你手里的锅铲吗?”
“——不要小看锅铲,这可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十分钟后,贺止休端着一锅番茄牛腩面从厨房迈出,色泽红润香气四溢。
路炀站在餐桌对面,脸上罕见地显出几分愕然,连头顶的毛巾向后滑落都无知无觉。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问了一句废话:“这你做的?”
“总不能是我变得,”
贺止休哭笑不得道:“至于这么惊讶么?”
——是很惊讶,或者说很难不惊讶。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贺止休都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方才在浴室,路炀原以为这人问他忌口是为了点外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要亲自下厨,进厨房的时候他原本都做好贺止休会端出一锅四不像来——结果眼前的番茄牛腩面出乎意料的有模有样。
虽然比不上餐馆宣传图,但也称得上是色香俱全。
“我家里没人会做饭,我妈大多数时候都在医院,要么就跟着我爸世界各地到处飞,大部分时间就我自己一个人,厨师煮多了吃不完,煮少了就犯懒,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上外头吃被发现又得挨训,说我不健康——他们不太管我,但对我生命安全还挺在乎。”
贺止休一边解释,一边熟稔地用锅铲在碗边一刮,弯曲的面条立刻拦腰斩断。
他放下锅铲,捞起木勺开始舀汤:“我吃腻了家里,又不能天天上外头,学校的饭索然无味,索性就自己摸索着下厨。结果发
现还挺好玩的,后来隔三差五就自己来一回。”
他端着盛满的碗放在路炀面前,蒸腾而上的热气让少年面容变得有些模糊,一时之间无法窥清对方眼底情绪。
“番茄和牛腩都是冷藏柜里找到的,我看了日期,还没过期,但没什么调料,就加了点盐。”
贺止休将筷子搁在碗沿,试探道:“尝尝看?”
路炀虽然独居,但做饭方面水平仅限于水煮饺子不破皮——这还得是全神贯注隔三差五打开盖子看下的情况。
但凡中途从厨房里出去,看少了几回,幸运点破一两个;不幸运点,只能当成面疙瘩汤来吃。
他没正儿八经下过厨,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好玩在哪里,独自摸索有什么乐趣,毕竟冰箱里这唯二的食材是池悦何时给他塞进去的他也早就忘了。
但此刻望着眼前有模有样的面,不知怎得,他脑中莫名浮出了贺止休方才在门前举着锅铲,问他吃什么的模样。
见路炀迟迟没动,贺止休不禁迟疑了下,下意识就想开口询问是否果然有忌口。
但未来得及,少年忽地拉开椅子坐下。
筷子在指尖被轻轻推齐,路炀俯下身,夹起一筷,只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便张口迅速吃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