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怕弄脏了俺身上穿的浅驼色长裤套装,没有像润平那样直接坐在堤岸上,而是蹲在了他的身边。
他把他用来记录歌词和曲子的笔记本往地上一扔:&ldo;坐嘛!&rdo;
&ldo;可是,这笔记本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rdo;
&ldo;重要的不是本子,而是写在上边的字!&rdo;他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粗鲁,很生硬,但他那颗善良的心让俺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俺再次感觉到对他的怀疑是非常愚蠢的。
&ldo;那……谢谢了。&rdo;俺带着儿分歉意,坐在了他的笔记本上。堤岸的斜坡上是碧绿的草坪,草坪的边缘镶着水泥框,水泥框那边是茂密的水草,河水轻柔地流淌着,虽然有些污染,但由于阳光的反射看不清水质,给人的感觉还是很美的。
&ldo;宫泽贤治如果听到这流水声,会怎么描写呢?&rdo;俺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先开口了,&ldo;他的故乡好像是在北上川吧?&rdo;
&ldo;跟宫泽贤治活着的时候的河流相比,现在东京的河水等于泥粥,宫泽贤治听起来应该是咕嘟咕嘟的,不,也许更过分……我到那边去过。&rdo;
&ldo;哪边?&rdo;
&ldo;北上川。&rdo;
&ldo;真的?你去过宫泽贤治的故乡?&rdo;
&ldo;那并不是一次伤感的旅行。从老家来东京之前,我搭上一辆拉货的大卡车,去北上川流浪了三个月。也许是出于偶然,我碰上了一辆挂着宫泽贤治的故乡岩手县车牌的大卡车……也许不是出于偶然,而是我心底多年的愿望。猛一看,那里的风景很美,可是走到北上川边上一看,水里有不少垃圾,水面冒着泡。宫泽贤治所描写的声音,在日本也许永远都听不到了。&rdo;说完他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子扔到河里去,河里传过来&ldo;咚&rdo;的一声响。
这声音跟以前应该是一样的吧‐‐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问道:&ldo;你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等着,偏要跑到这里来呢?&rdo;
&ldo;因为我想使劲儿弹一会儿吉他。&rdo;
&ldo;俺还想听那些可以渗入人的心灵深处的布鲁斯民歌……&rdo;说到这里,俺不由得叹了口气‐‐谎言!完全是谎言!俺为俺的谎言叹气。但是刑警的责任感让俺平静下来,有时候是需要谎言的,否则无法抓住那些凶恶的罪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跟润平在一起的时候,俺就做不到撒谎不脸红。不过,为了那些被无辜地杀害了的年轻女性,我必须继续撒谎。可是,坐在他的笔记本上对他撤谎,真有点儿坐不住,俺禁不住欠了欠身子。
这时,润平说话了:&ldo;没办法,那小子来过了,我在屋里呆不下去!&rdo;是一种非常不满的口气。
&ldo;那小子?谁?&rdo;
&ldo;你那位可爱的同事河原崎。&rdo;
&ldo;河原崎先生?他来过了?&rdo;
&ldo;……你不知道啊?两个小时以前。咚咚咚使劲砸门,开门一看,是他沉着脸站在门外。那小子刚回去你就来电话了,我想换换空气,就跑出来到这儿来,一边弹吉他一边等你。&rdo;
&ldo;河原崎先生为什么要来找你呢?&rdo;
&ldo;我怎么知道?一进屋就到处看,一边看还一边挑毛病,这儿太脏啦,那儿太乱啦,还问我,总是录那种磁带吗?我讨厌那个混蛋打探我的秘密,特别生气,但还是把我以前录的磁带都给他了。&rdo;
&ldo;以前录的磁带?在哪儿放着来着?&rdo;
&ldo;那等于是我的日记。我从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录了,有一大堆呢。&rdo;
&ldo;上次去你家,并没有见到啊。&rdo;
&ldo;在壁橱里堆着呢。&rdo;
&ldo;你当着河原崎的面把壁橱都打开了?&rdo;
&ldo;是。&rdo;
俺想起了他那个小房间。除了壁橱能藏起来点儿东西以外,几乎全都暴露在外边。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俺曾经怀疑过他感到难为情,俺不由得想起了俺那痛苦的过去。
这时,他又说话了:&ldo;他问我,一边走路一边录些歌词和曲子是什么意思,我回答说,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容易产生创作灵感。没想到那个混蛋哼了一声挖苦我说,是在找哪家阳台上晾着女人的内衣吧……&rdo;
&ldo;河原崎先生就问了这些问题?&rdo;
&ldo;还问了关于那个奇怪的男人的事,就是喊了一声&lso;当心后边&rso;的那个奇怪的男人……&rdo;
说到这里,润平沉默了。他曾怀疑那是他自己喊的,现在的他应该怎样一种感想呢?
&ldo;他问了我好几遍,&rdo;润平接着说,&ldo;问多少遍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是个顾客,知道才见鬼呢。我只知道他最近这一个月以来,经常在那个时间来店里买东西,自然就有点儿印象,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留意过他的长相有什么特征,也没有跟他说过话……&rdo;说到这里,他突然使劲扒拉了一下吉他弦,抬起头来,&ldo;……那个人,跟抢劫犯是一伙的?&rdo;
&ldo;不知道,但至少应该是一个重要的证人。你现在就是再看见他也认不出来吗?&rdo;
&ldo;因为那个混蛋曾经叫我很生气,说不定见了面能认出来,但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长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