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扶苏又是怔楞,他坐正身子,盯着子非认真辨认。
一样的眼,一样的眉,一样唇,这个子非与扶苏儿时记忆中的韩非,一模一样丝毫未变,可是他……
“老师可是不记得我了?”扶苏小心翼翼地问。
子非微微摇头,轻叹:“先出宫再说吧”。
扶苏回神,他刚想说如此怕不合适,但是转念间,一想到胡亥出世的消息,扶苏便也不再多言,只吩咐了外头的宫人驾车离开。
马车里静静,连车轮的轱辘声,都听得格外清楚,扶苏坐在一边,他盯着子非看去,却见子非微微垂着眼,眉头轻拧着,虚握的手,拇指下意识的擦拭着食指,扶苏看着微微移开了眼,他猜测,胡亥的出世,必定是给了韩非……不对,是子非,胡亥是出世必定是给子非不小的刺激才是……
子非?
扶苏暗暗思量,这是他的化名,还是怎么回事?若是他不信自己,也不会如此不知如何就上了自己的马车,可若是他信任自己,却又为何不肯承认他便是韩非?
扶苏胡乱想着,马车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被守门的侍卫拦下列行查看,扶苏怔了一怔,他扭头看向子非,见子非坐在角落,也抬眼了正盯着自己,扶苏只朝他微微摇头,便推开窗对外头的侍卫道:“是我的马车,我入宫看过了十八弟,这便就要回去了”。
侍卫立即跪下行礼:“卑职参见大王子!”。
“行了,免礼吧”扶苏问:“可是又要查看马车?我这便开了车门让你们看……咳……”才说着,扶苏忽而掩嘴咳嗽了起来。
沈钊坐在车板上头当即皱眉:“大王子您莫出来吹风了,倘若您再病了,陛下责问属下如何交代?”。
扶苏轻叹:“不打紧,不过便是让他们查看马车而已又不是……咳……咳……”扶苏忽而剧烈咳嗽了起来,连脸色都变了几分。
几个侍卫互看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最后还是领头的起身回道:“大王子的马车也不必看了,宫人皆知,大王子当初大病之后便身体孱弱,这又是寒冬雪季,若是再因此而犯了厉病,便是奴才的罪过”。
扶苏依旧咳嗽,他忍着难受,在马车里寻了茶杯,当着侍卫的面饮了几口,才像是缓了过来:“这……怕是不好吧”。
另外守门的侍卫也道:“大王子放心便是,大王子出入宫中多年,每次都顾及奴才等人的为难,而今大王子病了,奴才等人自当体谅,不敢再让大王子病上加病”。
扶苏听着,他微微点头:“那便劳烦了”。
两位侍卫抱拳,应了一声不敢,便只围着扶苏的马车,走了一圈细细观察,而后便将扶苏放行了。
一直到远离了宫门,子非突然开口:“这两位侍卫人到不错”。
扶苏转眼看他。
子非倒也小心,出了宫门,也不推开车窗看向外头,他只看着扶苏,朝扶苏作揖:“此番多谢大王子相助了”。
“老师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扶苏不甘心的追问。
子非摇头轻叹。
扶苏再问:“离开宫后,老师可有何打算?”。
子非问他:“不知大王子可否介意、让我在大王子府住些时日”。
“怎么会介意”扶苏忙道:“老师愿来,我求之不得”。
子非闻言,露齿一笑。
马车一路从后门进入了大王子府,扶苏将子非接下马车,便将他直接带往了自己的住院,还立即吩咐下人,拿了衣裳来给子非换过,一通忙碌,子非脱下的宫装,被扶苏命人拿去烧了,而他们两人在屋里,围着火炉坐在一起,烧茶取暖。
面对扶苏一口一句老师,子非又是一叹才道:“大王子莫唤我老师了,我以前当真不曾在宫外见过大王子”。
扶苏怔住:“怎么会?十年前,在赵界的时候,老师还曾教导我,难道老师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十年啊……”子非怔愣楞的盯着窗外:“莫说十年前了,便是四年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你……”。
“自我醒来,我便已在王宫里面,阿政……”子非话音迟疑,他皱起了眉:“陛下道,我之前病了一场,才失了记忆,周围的人也道,我是陛下身边的人,我……从未怀疑过……”。
“老师……”扶苏意外极了,他甚至是震惊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再见面,‘老师’会是这样子……
子非轻笑,话音里透着几分苦涩:“罢了,随他去吧,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如今我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也不会再回去了”。
扶苏听着,小声的问:“老师……可有打算?”。
“打算?”子非笑笑,他起身走到门边,舒展了身体突地回头看向扶苏:“天地那么大,出去看看也好”才说着,子非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耀眼,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全是掩藏不住的意气风发:“曾经一人之下,而今我要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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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出宫了,嬴政震怒了,王宫里闹翻了天,连刚出生的胡亥被嬴政舍在一边了,然而宫中是个什么样子,扶苏虽然知道,但不在意,他自己倒是坦然了,可是蒙恬得知此事之后,却有些担忧了,对此,扶苏只是一笑,道:“你且放心,我既然敢带老师出来,便是有必然的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