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姜何四肢僵硬地走进来,把房门关上了。
客厅里舒展又柔和的管乐声还在继续,辛久的大脑却再无容量来欣赏乐曲。
辛久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应该开口说话,打破这种有可能让人产生更坏联想的沉默:“老……老板,我可以解释……”
这句话为辛久多争取了两秒思考缓冲时间。不过不幸的是,两秒之后,辛久微张着嘴,还是一个字也编不出来……
第4章4是粉红色的
70平米的房子确实有点小,从门口玄关能直接清清楚楚地看到客厅和沙发,以及沙发上那个什么都没穿的人。
“你……你在干嘛?”姜何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僵了,边大步朝前走边问:“你怎么会在我家?”
辛久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两条腿也收上沙发,手紧紧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勉强藏住了某个不好给姜何看到的部位。
黑胶唱碟播完了,整间屋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安静了下来。
姜何走到了辛久的正前方,那种让人很别扭的,打量式的目光再次落在辛久身上。
那是一种很严肃的,像铁板一样冰冷无情的,逡巡与审视的目光。辛久眼看着姜何的眉心一点点缩紧,眼神里的震惊与愤怒逐渐变得复杂难明。那束目光在把他从头到脚扫视过一遍之后,忽然像一柄利剑,迅速且不留情面地戳向辛久的眼睛。
啊!
辛久在心中暗喊了一声,由于太害怕,化形的稳定性受到影响,直接在姜何的面前变回了禾鼠本体。
变回禾鼠本体的辛久这才想起了自己现在可以做的事情,赶忙抬起两只前脚,对着姜何一次一次地重复“恭喜”动作。
姜何瞪圆了眼睛,张口结舌了好一阵,飞速回忆了一通守恒定律,才仍旧略显语无伦次地朝辛久喊话:
“辛,辛久,我看到你了。你别抵赖,我不管你是什么生物,你……请你先变成能跟我协商对话,能充当责任人的状态。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流,我没有对动物自言自语的习惯。”
辛久显然听到了。但只有一个人不习惯吗?他也不知道怎么以人的身份面对姜何啊!
这个“恭喜”动作只是稍稍暂停了一下,很快又变成了更快更诚恳的“恭喜”。
“辛久!”姜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快准狠地俯身捏住了辛久的尾巴,把眼前这只禾鼠毛团子提到自己眼睛前面:“我……你快变回来!”
姜何觉得自己这样煞有介事地跟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对话,实在是一个太过荒谬的场面,只能努力让一本正经的沉默产生一点威慑作用。
被捏着尾巴的小禾鼠一开始还在慌乱地挣扎,后来实在挣扎不动了,两条前腿伸向头顶的方向,在半空中一边晃一边找姜何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示意他现在“投降”了。
姜何见状,用另一只手去托了一下小禾鼠的爪子,把这个毛团子放回去;退后一步给辛久留出“变身”空间,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盯着沙发。
辛久很尴尬地,又一次赤裸裸地变成了人形。辛久蹲在沙发上,手抱着膝盖,埋着的头缓缓抬起来。深栗色的头发下,一双又圆又亮的琥珀色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姜何,声音有些发抖:
“老板,我……我可以先穿件衣服吗?”
有点尴尬。
在辛久穿衣服的时候,姜何很有眼力见儿地转过身去,面朝电视柜的方向。
唱片机里的唱片播完了。姜何去把唱片取下来,小心翼翼地装回封套里放回去了。辛久居然还会喜欢chetbaker这挂的?姜何暗自咋舌,对这个前雇员有点刮目相看。
收拾好黑胶机,姜何还没来得及直起腰,空气里就飘来了一阵奇异的浓缩咖啡的香气。
姜何下意识地耸了下鼻子,视线微偏,黑胶机不远处就是咖啡机。
姜何心中猛颤了一下,一个极其可怕地猜想,忽然像雷电一样闪现在脑海里。
姜何觉得自己此时颇有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把柜子上的透明密封罐拿在手里,脸色非常难看地转身去问辛久:
“你刚喝的咖啡,拿铁,是用这个豆子做的?”
辛久已经穿好了衣服,看上去很拘谨且配合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坐得异常端正,两只手搭在两个并在一起的膝盖上。
听到姜何的问题,辛久略显惶恐地点头。
“大哥,”姜何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这是巴拿马瑰夏!红标!翡翠庄园!你……你用它做拿铁?”
辛久没完全听懂,但他意识到自己九成是闯祸了,可能是比私闯民宅更大的祸。
姜何的眼神都变暗淡了,他把那罐咖啡豆放回原先的位置,颓然地看向辛久;干笑一声,再用一种仿佛没有灵魂的,死气沉沉的声音说:
“在国内组织买家,换汇,竞标,拿到生豆之后拿给烘焙师做烘焙,最后才被分别寄给买家……前前后后花这么多钱和精力,拿到这么点儿豆子,你……居然用它来做拿铁。”
辛久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赶忙起身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赔给你可以吗?这个红标的……呃,圭亚那,在哪里能买到啊?”
姜何已经被气笑了:“那个批次的豆子卖完就没有了啊……就算有些咖啡店买了同批次,也不会是同一个烘焙师同一个烘焙度。所以,在哪儿都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