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娣在为钱发愁。
老家靠海,在钢厂建立之前,这里只是一片滩涂,家家户户依仗大海的恩赐为生。钢厂建好了,大部分人进入钢厂工作,徐招娣的丈夫便是其中一个。
家里的男人不出海捕鱼,徐招娣只能从仅剩的几户渔民手里拿货,进货成本高,不过徐招娣人很聪明,善于交际,即便卖的鱼都一样,她还是在几个男人中站稳了脚跟。
但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一儿一女长大了,姐姐许微微读高三,弟弟许巍然高一,成绩很好,从初三开始就跟着某位退休老师补课了,开支又加了一项,本就不富裕的他们更显捉襟见肘。
“下午别去学校了,钱不够。”收起红色的存折,徐招娣很平静地对许微微说出这句话。
许微微蹲在地上,只有一米五五的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围裙的下摆擦着瓷砖,她怔怔笑开,漂亮,也傻气。
“妈妈,我想上学。”
徐招娣又叹了一声气,“别去了,你这脑子考不上大学的。”
许微微垂下头,愣愣地盯着妈妈的棉袜子发呆。
徐招娣起身,想去看看鱼汤好了没,裤管却被许微微的一只小手揪住。
许微微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十八岁的成年人,虽然美丽,但眉宇间却充满隐约的混沌感,看什么都透着一股迷茫,此刻更甚,即便笑着,也是傻笑,比起真正的傻子,只差没有流口水罢了。
“妈妈,我想上学,”许微微重复,“下午开学报到,还要打扫卫生呢。”
“和你有什么关系!”徐招娣想起刚才在存折上看到的余额数字就气不打一出来,“放开!”
许微微的五指逐渐收紧,执拗地仰视妈妈,紧绷的唇角慢慢向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妈妈,让我上学吧,我能考上大学的。”
“你的脑袋四岁就烧坏了,你自己不知道吗?!”徐招娣长满冻疮的手抓住许微微的手腕,攥红了仍觉得不解气,继续拧她微肉的胳膊。
都说胖的人更怕疼,许微微却保持着微笑,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讨好地看着徐招娣,徐招娣最厌恶她这副模样,就跟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似的,许微微越是笑,徐招娣的手指就掐得越紧。
徐招娣想用这种方式让许微微知道家里是谁在做主,容不得一个傻子说不要。
“你这笨脑袋,就算继续读下去也考不上大学,”徐招娣很恨,她怎么就不知道疼?打死算了!“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好好跟妈妈卖鱼,等你弟弟上班了,你也……”
“妈,你干嘛呢又。”许巍然从老师那里回来,从门缝里挤出半颗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俩。
徐招娣闭上嘴,狠狠地瞪了下许微微,松开的手直接抓起枕头,丢在许微微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