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大哥商量此事,他建议我先去找祁县渠家拆借一半,以解燃眉之急——虽然渠家的票号生意已经近乎散掉,但是渠家老当家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据说战乱刚起时就已经积攒了不少家私给他儿子,一定会有现钱在手,短期周转是可行的。再有,看在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方便张口——毕竟在这战乱的时节,有今朝无明日,对于交情不够深的人,有些人家是不肯轻易借出这么一大笔钱的。
至于另一半,大哥说他再想办法和其他几位世交商量——考虑到临近年底,各家也都忙于周转,一时间不一定能够借得出太多,但多找几家问问,就算凑不全,也能先给茶农们吃点定心丸,多争取些时间。
听了大哥的话,我便决定去找渠绍祖——上次听他说,他爹已经把大部分生意转给了他打理,那么他也算是少当家的了。如果他肯帮忙,自然能够解当下之急。
于是当日下午,便让小杨开车送我去渠家公馆。因为此前收了渠绍祖的名片,知道他家的地址,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渠家恐怕是在沪有名声的晋商里唯一一户住在平房的大家——至少我回上海以后只见过这么一家。
整个宅子有点像北方的四合院,但格局上并不齐整,院子前后隔为三排,第一排是四间屋子,第二排是五间,最后一排由于少了边上一角,只有三间屋子。放眼看去,总共大约十二间,都是老旧之态,可见他们住进来以后,也没有像别人家似的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式翻新。
怪不得渠绍祖的名片上写的地址不是什么公馆之类,而是“渠家大院”。对于一向讲究住宅美观、建筑气魄的晋商来说,这样的院子竟然也敢自称“大院”,实在寒涩。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也许这些旧屋灰瓦之内,正藏着渠家的万贯家私,说不定只是故意掩人耳目呢?仿佛一个人,虽然阔得流油儿,却硬要穿一件破衣裳上街,以防有人朝他伸手借钱。
可惜,渠家的名声早已响遍三晋商圈,再怎么捂,也挡不住我这样的“穷人”来借钱。
敲了门,有仆人来接。我们说明拜访来意,那仆人却说,渠家老爷和老夫人去东南亚探亲去了,并不在家,短时间也回不来。
我便问渠绍祖在哪,那仆人不肯说,不久一个管家出来,只是硬声硬气的叫我们改天再来。
我告诉他,我是王家的二小姐,找渠绍祖有事。
那管家好像对我的名字有所知晓——毕竟三叔和他家老爷已经老早以前就提及这门婚事了,与主人距离较近的下人也许多少有所耳闻。
于是,那管家像忽然醒过神来似的,立即毕恭毕敬起来。客客气气的请我坐了,然后恭恭敬敬的告知我他家少爷此刻并不在家。
我便问何时能回。那管家有些紧张,只说有事外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真奇怪!偌大的一个宅院,老少主人却全都不在,只留下一堆瑟瑟缩缩的仆人,这究竟是什么人家?
难道将来我要嫁入这样的人家?简直不敢相信!
无奈之下,我和小杨只好出来。那管家恭送不迭。
我已经觉察出那管家是在故意搪塞,可是有什么办法找到渠绍祖呢?
小杨忽然想出一个点子,先叫我去车上等,他寻了个借口叫出来一个仆人,把他拉到僻静处,问他家主人的行踪。那仆人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小杨给他塞了一枚银元,又送上一根好烟,方才从其口中探出了话。
不多时,小杨回到车上,把那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我:
渠绍祖在舞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