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又快到了中秋节,按照公历纪元,已经进入了十月。国人还是习惯的使用农历,听起来总是比西方晚上一个半月。
晋商大会的理事们安排了逐项事宜,并没有因为越来越糟糕的战事而延迟或是耽搁。相反,几个牵头的理事还想把这次会议做得格外隆重,言外之意我也明白,大概觉得上海已经不再安稳,荣华一日且荣华一日,以后要是真做了亡国奴,像猪狗一样活着的时候还有点念想。
大清末年之际,富在国家,然而中国政府的屡次赔款已经外流了数不清的真金白银;而今民国时期,原本富在民间,却也因屡遭剥削、压榨而空空如也,生意难做,人也难活。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中国人为了安居一隅可以不惜拿出所有的钱来换——如同当初宋王朝拿着金银布匹来换取辽、金的和谈一样。然而,日本人来了,他们是不讲游戏规则的,因为他们要了钱,仍然不会放过你的命!
听到他们的话,我忽然想到: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
世事如此,有何办法?芸芸众生,不过是孤弱的稻草,烽火燃至,无处可逃。
回到晋商大会这件事吧。
这一次我不再孤单一人,德元可以陪我一起去。也好,他迟早要接王家的产业,多接触一些生意场的人和事总无坏处,母亲也很支持。
德元此前由于整日忙着读书不肯懈怠的缘故,很少跟父亲或是大哥去参加这样隆重的仪式,和沉迷于搜集名片的明曦很是不同。所以这次去,母亲很有耐心的帮他打扮起来。
“德元长得俊,怎么穿都好看。不必这么精挑细选。”
我看到母亲弯着腰,不辞辛苦的给一件又一件的德元选衣服,简直像挑媳妇似的,不由得又心疼,又想笑。
德元在一旁试了一件又一件,虽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乐此不疲。他笑着说,“姐,我好不容易去一次,怎么也得‘闪亮登场’才行,不然丢了咱们王家的脸面,以后怎么见人呢?”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正好给你一个花钱添置新衣的机会。”我笑道。
母亲起身说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打扮也是很要紧的。”
德元补充道,“里不是还写过,‘世人眼孔浅的多,只有皮相,没有骨相。’二姐你说是不是?”
我点了点,笑起来。
母亲于百忙之中,竟然不忘看顾我,她扫了一眼我身上的玫瑰色雪纺连衣裙——有点洛丽塔风格但相对简约素雅一些,皱了皱眉,说道,“这件太素了,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换一件吧。”
德元听了,也瞄了我一眼,笑道,“姐,你是打算穿这件去吗?小心那些只看皮相的少爷们冷淡你哦!”
母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叫他不要乱说。
“怎么了?”我很纳闷,“一件普通的洋装而已,有什么不合时宜的?”
“就是太普通了嘛!”德元叫道。
母亲则说,“你前几天——就是跟明曦一起逛街那回,不是买回了一件旗袍吗?那个就很好。”
母亲看中的竟然是元存勖送我的那件!可惜早被我挂到衣橱最里层了!我才不会穿着他送我的衣服去呢,否则他会得意到天上去。
不过,我对母亲只是委婉的那件穿脏了,需要洗一洗、熨一熨,恐怕来不及。母亲甚是不解,说还没见我穿几回,怎么就脏了,但是依旧不肯放松我的打扮,便催促着我去找一件别的衣服,直到符合她的要求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