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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调息起身寻了清溪,我下水简单清理了身上脏污,教郎中敷上治伤的药贴,穿上他留下的白衣,团了团二人已脏的旧衣,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见我如此,郎中欲要拦下却被我横臂一挡,未来得及。

天色渐晚时分,郎中劝我归家无果,同我告别回了山谷里的木屋捣药。我身子仍是不爽,勉强生起火坐在火旁歇息,用了些昨夜陌人放于食盒中的清淡小食,小的进了些,不如红肉白酒来得痛快,倒是甚对味口。

夜里天黑,星月朦胧,今夜与昨夜不同,我曾醉了酒失了神志,压根没瞧清那与我鱼水一夜人的相貌,倒是熟悉他的身手,嗅见了他的气味。

耳畔郎中传来的捣药声,伴着百步洪汩汩,绕谷不散。我仰头看天,眼里映不入一颗星子,猛地闭眼滑落一滴水珠。

乱葬坟的人熙熙攘攘的聚来,端个破口的陶瓷碗,一个个的轮着撒酒吃肉,快活地谈天论地,嬉戏打闹没羞地讲哪家姑娘花容月貌,也有的收好茗茶的器具,撑伞遮风雨,拱手宽袍间定下明日再会之约。

茕茕孑坐不羡他人成群结伴,于乱葬坟少有人避讳他人听闻,自是潇洒落拓,心中事,无限说。

听群人大笑入喉,我时时跟着牵唇,热闹过后的静处,我捡根木杈子踢了踢半成炭的断木,直至黑天掉下豆大的珠子愈发的密,火顷刻灭熄,我转身往黑处去。

若是雨下一夜,连点星火都存不下。

人散尽,我也该走。

记得被他压在身下前,我同他小打了一架,更知他不凡,更心有不甘。

可惜昨夜干架未留心,摔碎了纳酒的玩意,不然也可与痞子们就着白肥红肉痛饮两蛊。

虽瞒着我加了不寻常的料,但那里头到底是上好的秋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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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坟篇

第3章03一辈子(2)

4

至梅雨生霉未清,我身子方才好利索。本欲出世大闹一番,正撞上周家讨人喜得小子捎了篮圆大黑紫的杨梅赠我。

少年时我与周家结过一段缘分,说来,算是故人。

我挑了颗扔进嘴,酸甜适口,我心情不错,应下其父母地嘱托,牵着他进乱葬坟小住几日。我那无足轻重地事儿耽搁个几日,也不打紧。

还没来得及舔指细尝时令生出的甘果,小段的歇息,伏旱来的过早,烘得人心焦体乏,促我寻处清凉深穴,凉爽平整的块岩铺上竹条编的席子,窝躺整一日。

周家小子性子沉稳,小小年纪不吵不闹不贪玩,静静地随我躺下合眼小憩,偶尔肚皮小饿,轻扯我的衣角,喊我起身寻食。

小猢狲喜食我砸的乌饭麻糍,时时缠着要。

那乌饭麻糍原是南边按农历四月初八牛的生日得吃的,采山里山炒米的脑头嫩叶捣碎揉进糯米团擀皮制得,再裹进豆沙甜而凉滑,味是极好。

耕牛吃了这乌饭,不招蚊蝇叮咬干活有力,过了生辰该下地干活。小孩待在我身侧,自然入乡随俗,四月初八尝了口乌饭麻糍,亲眼见耕牛下农田,大拍双手乱喊乱叫,撒腿沿田埂飞驰,中意得很。

跟郎中学过几日,识得几味草药,晓得那山炒米即为南烛,树果实米粒大,成熟呈赤色,形如炒米,因而得名山炒米。而春末夏初,山炒米长出的新叶,色红又形如茶叶,乱葬坟多人呼其红茶,倒也接地气。

南烛吴楚山中甚多,而乱葬坟位居群岭间,我上山捕猎时见过此类灌木,叶似山矾,光滑而味酸涩,据医书记载七月开小白花,结实如朴树子成簇,生青,九月熟,则紫色,内有细子,其味甘酸,小儿食之甚喜,有益精气、强筋骨、明目、止泻之效。

我常拗不过他苦求,看不得小孩眼里涌出的晶莹泪,想着这乌饭虽是个好东西,是药三分毒,不可多吃,便叫他早起,教他趁着日头未升露雾清凉,上山采摘乌饭叶,摘多少有多少。

顺手拾些郎中需用的草药,换几口热饭吃。要是恰巧碰上不长眼飞禽走兽那便是口福到了,夜里凉点生火烤食,撒星点粗盐大口撕肉足鲜。

那小子自小极少出门却不娇气,上了山见新奇玩意缠着我问东问西,少了吃食不恼,一身秽泥脏污不嫌,一双眼似星闪的刺眼。我耐不住小孩的追问,将我肚子里仅有的一点墨水全授给了他,还带着他到郎中那做了个小半月的小药童,没多久识药的本事已在我之上。

周家小子归家那日身子骨不仅未消瘦,与初来那日相比反倒玉润不少。族里的长辈看了放心,又将那小子交给我带几日。日子一日日地走,长日作须臾。

说来也好笑,我单知道小子姓周,却问不出他的名。相伴日子将近,小孩族里长辈未如约前来,我盘算送他归家,问他甚名,小猢狲冷脸不答。

我无意惹恼孩子,闭口不问,话锋一转与他商量领他上周家地门。他人家的孩子,我也不好长久的扣在身边养,周家人迟迟不来接回嫡长,许是出了麻烦。

小猢狲既有口难言,我顺自个的性子喊他小周,见他会应,也就将就。小孩拿不定主意,我替他做择,带他回宅一趟,探探究竟。

怨我不解人意也好,怪我自作主张也罢,我身边的孩子养不大。

周小子归家那日,与他一路无言,步至周宅街前,尾随身后的孩子忽的扯住我衣角,怯生生问我:「先生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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