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舔嘴唇,欲言又止,很是为难。
长公主很是不满:“何时学来此等犹豫优柔的做派?浑似个闺中小娘子!”
他凄凄凉凉地看了眼阿娘,心想,您要是知道我这两日当着她的面哭了两场,马车顶怕都要被您掀开。
“这……你这又是什么神情?”她恨铁不成钢地质问道,“那林翡究竟有何本事,叫你如同换了个性子,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爽朗劲头呢?”
晏如陶垂下头:“唉,阿娘,我现在怕的可多了。”
“头一个怕的就是林翡。”她语带讥讽。
谁知他听了这话,反而抬头认真地看过来:“不是的阿娘,自打她回了京城,我就再没见过她似幼时那般疾言厉色,对人向来亲和有礼,处事也理智冷静。我早就不怕她了,她也没有对我动过手……”
长公主挥挥手打断他,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你早与我讲过,我没兴致听你翻来覆去地念叨,直接讲重点。”
“阿娘,您上次说的话儿仔细想过,咱们家确实没有卷入争权夺利的必要,我也从来无意于此。她
亦非渴慕权、财之辈。有一身武艺、一腔抱负,却生作寒门女子,她只是不甘被埋没,这又何错之有呢?”
“我也没说她有错,只是……”
“我知道,阿娘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晏如陶苦笑,“李擎、杨信……那些寒门入武科的子弟,个个都比我适合她。可是阿娘,没有选择的人……是我啊。”
他长叹一口气:“我既已见过展翅高飞的白鹭,怎能再低头去寻鸡鹜?”
熹平长公主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心惊。
上回他同自己透露心迹时,言辞间多是请求自己理解支持,可今日却像是坚定不移、非卿不娶似的。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玩笑一句:“呵,只她是天上飞的,你阿娘也不过是鸡鹜一般的女子。”
“阿娘是公主,在阿耶和我的心里是最高贵的凤凰。”
臭小子,这种时候还想着把他阿耶搬出来,长公主瞪了他一眼。可想到亡夫,心却不由得软了下来,回想起当年相识的情形。
“阿娘,我怕的不是无法与她相守。因为我根本不敢有此妄念。或许您又要指责儿没出息,可是阿娘……除了您给予我的身份地位外,我实在一无所长。”
长公主听了这话眉心直跳,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斥道:“再说一句自轻自贱的话,就给我滚下车!”
见他还欲辩解,她扬声道:“若她只能让你自惭形秽,生不了什么振奋之心,必定不是良配,连个正人
君子都算不上。就是叫你恨我,我也得让她滚出京城,别在眼前祸害你!”
晏如陶知道阿娘这话不是在威吓,连忙说道:“不不不!与她无关,只是我冥思苦想了两日,还未寻出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就在情急之下表露了心迹,实在有些灰心丧气……”
她一愣:“你同她讲了?”
这才过了几日,之前不是还战战兢兢生怕叫她知晓吗?
晏如陶撩开帘子看了看:“阿娘,快到家了,进房里再同你细讲。”
她余怒未消,没好气地瞪他:“从前何时这般脸皮薄过!”
可听完儿子这两日的经历,她也不得不说一句:“小小年纪进宫做女武官,确实为难她。”
“可不,宫里个个招惹不起就算了,她连人都认不全,处处小心谨慎,又是个没有先例的职位,还得摸索着来。虽说淳筠三月要做皇子妃,从前也同我们说过不情愿,可她好歹有孙、唐两家撑腰,更不会被人视作眼中钉。比较起来,还是阿鹭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