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离壬山本就不是以自然原理能解释的存在,追究也无用,我把李晚镜放到草丛里,脱掉鞋子,绑起裤脚下去探水。
靠近泉眼的地方水很热,高于人的体温,甚至还有些发烫,但池中水整体比较适宜,水位并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只是堪堪没过人耳。
我上岸搬了几块大石头垫在水底,期间李晚镜一直用很担忧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害怕我会被大石头压死似的。
准备工作结束后,我满头是汗,上了岸,拧着被打湿的衣服,对李晚镜说:“没问题了,下去吧。”
他一身白衣,半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听了我的话,一动也不动,只是抬眼看着我,我又催促了他几次,他依然不动,我们对视了片刻,他忽然问我:“你不是想赶我走吗?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我一愣:“你听谁说的?”
“昨晚你屋里那个男人。”
哥哥?我心头一紧,他竟然……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背着我对李晚镜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
空气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太阳光打在他白皙的脚踝上,我却觉得那反光令我一阵一阵的眩晕。我低下头,用力地拧干手中裙摆。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也无法从衣服中拧出一滴水,手指也红得肿了起来,我终于鼓起勇气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一双幽深的眼眸中毫无波澜。
我心里突然难受极了,这比哭泣或愤怒更让我痛苦。
“我是为了你……”我张了张口:“你不属于这里,山下有你的一切,或许你不记得了,你在山下有幸福的家庭,宠爱你的母亲,疼爱你的姐姐,还有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的女人,你不用讨好任何人,你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希望你能过那种人生,而不是和我过这种……”
他静静地听完,道:“说完了?我回去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腿根还在发颤,我急忙去扶他,却被他用力挣开。
“你等一下,听我说完。”我握紧了他的胳膊:“我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听了这话,李晚镜突然不动了,他猛地回头看我,面无表情,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我继续道:“可是看到那些伤后,我觉得……你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在山下也不会过得幸福,虽然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但是……”
“至少让我把你的伤治好吧,拜托了。”
他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再挣扎着要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解读出了他眼中的意味,扶着他下了水。
他半个身子没入水中时,身体微微地发颤,想来是伤口沾到水有些疼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然后全身渐渐沉入水中。
他手臂和脸上尚有许多疤痕,是上山时被离壬山的叶子刮伤的,师父给他治好伤后,这些疤痕并没有消去,我本以为这些疤要伴他一生了,没想到才进入水中一会儿,这些疤痕竟以可见的速度变浅了。
昔日他喝下毒药寻死,放血时在手脚上留下了疤痕,那之后,他总是带着饰品遮盖它。
我查看他两只手腕,就连这道疤痕也变成了浅浅的一道。
一切旧日的伤痕都会被这汪泉水抚平吗?不仅仅是他下体的伤痕、手上的伤痕,我们两个心里的那道伤痕也会用类似的速度痊愈吗?
我无法确证,只能如此期望着。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些笑意:“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什么眼神?”
“好像我很快会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