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问李家奴:“小儿一向不理俗事,为何忽然对破案产生了兴趣?”
李家奴说:“我想他是被一个女子迷住了吧。此女名叫何青,是参与破案的赏金猎人之一,年纪与小儿相仿,相貌也不差。”
李长风以为李小少不更事,情窦未开,没想到他也会为一个女子着迷。这倒是一个可喜的新变化。
“此女有何奇特之处,竟让小儿一见倾心?”
“据我观察,她跟小儿是阴阳两极,风貌各异。小儿一切靠他人,不惹事即是贡献。此女一切靠自己,颇能补益他人。性格的一柔一刚,也泾渭分明。”
李长风点头道:“这也符合阴阳相感、异性相和之理。此女家世如何?”
李家奴昨天在朔州时,就已派人去调查何青的身世背景,刚到家就听了调查人员的报告,对何青的情况比较清楚。
他说:“难处就在这里。此女之父何炎,原是太原振威镖局镖师,颇有武功,因腿疾退休。其母有腰疾,缠绵病榻七八年。其弟年幼,有肝疾,常年服药。一家生计及汤药,全赖此女经营,其家境的贫困,亦可想而知。”
李长风愕然半晌,才缓缓说:“我自问不是俗人,不太讲究门当户对。更不会搬着律书,讲什么‘人各有耦,色类须同,良贱既殊,何宜配合’。但世风如此,此女欲嫁一般富室,只怕也难,我家是否适合迎纳呢?况且其家人皆有疾患,此女身体是否适合婚配呢?”
李家奴说:“儿女婚姻大事,请主公自忖,我不便多嘴。”
李长风感觉这事不宜草率论定,于是命人请夫人来商量。
他跟夫人的结合,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夫妻感情一直和好。正因为感情好,他也无意纳妾,专心与夫人厮守,举凡家中大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夫人听说儿子爱上了一个女子,颇为欢喜。对门第的悬殊,她私下认为不是大事。但世风民俗,也不能不考虑。毕竟天下皆重门第,如果因婚配不当,以致亲戚疏远、邻友耻笑,也是很可虑的。
她思之良久,缓缓说:“早年我听祖父大人讲过李家祖上在此落业的一些旧事,是否可以参详一二呢?”
李长风心里一顿,抬眼向中堂前摆放的那张古朴厚重的紫檀木椅看去。当年,祖父曾坐在这把椅子上,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祖上的旧事。现在回想,祖父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祖父的话语,仍记忆犹新。
那是武德六年,突厥犯边,攻占朔州。高宗命太子建成、秦王世民赴并州领兵御敌。
建成急欲成功,率少数亲随赴朔州观敌。不意泄露行藏,遭轻骑追击。亲随俱战死,建成中箭,独身逃入大王山,幸得山中药农龚保救助、掩护。
龚保有一女,贤淑而美,每日为建成侍奉汤药。久之双方暗生情愫,遂相好合。建成伤愈离去时,龚氏已珠胎暗结。
数月后,龚氏产下一子。
建成派人问候,承诺日后必将母子迎入宫中。
因建成与世民争嗣甚急,不敢贸然迎取母子,以免被对方攻讦。于是大出银两,购下大王山周边土地,并建造玉隐山庄,供母子居住。玉隐者,视母子如美玉,隐而待显也!
不意建成争嗣失败,不仅本人身遭横祸,五个儿子一齐遇害。因龚氏母子偏居北地,不为人所知,得以安然无恙。李氏一脉也在此传承下来,至今已传至六代。
大王山李氏富甲一方,最大的缺憾是:子息不蕃,代代单传。
这也是李长风迫切希望儿子将来多生孩子的原因。
李长风自忖:建成公一脉,几遭绝灭,幸遇贫家女而得传承,或许也是天意。如今小儿谁都不爱,偏偏爱上贫家女,焉知不是天意?
他感激地对夫人说:“大王山我李氏一脉,由贫家女而兴起,岂能轻视贫家女?多谢夫人提醒!”
夫人舒心笑道:“真心最是难得。只要此女真心待我儿,我是心无芥蒂的。”
李长风重重地点点头。